月色如练,静静流淌在鹰嘴屿的嶙峋礁石上。陈远半搀半抱着沈青璃,艰难地穿过那道水声轰鸣的瀑布。水珠打湿了他们的衣襟,沈青璃苍白的脸上沾着晶莹的水滴,像是泪珠般滚落。
岩洞内的鲸油灯倏然亮起,柔和的光晕在刻满星图的石壁上跳跃。陈远小心地将沈青璃安置在铺着鲸鱼膀胱垫的石床上,她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忍着些。陈远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取出蒸馏酒为她清洗伤口。他的手指稳健,但额角渗出的细汗透露着紧张。酒精触及伤口时,沈青璃轻轻抽气,无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接下来的三日,岩洞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沈青璃在高烧中辗转反侧,乌黑的长发汗湿地贴在脸颊。深夜时常惊醒,抓着陈远的手重复着破碎的呓语:星槎...不能启动...父亲...对不起...陈远日夜守在她身旁,用浸了泉水的布巾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他注意到她心口的齿轮印记在发热时会微微凸起,发出规律的搏动,就像另一颗心脏在跳动。
每日清晨,陈远会踏着晨露去礁石间采集硝石和草药。退潮后的礁石上布满贝壳,海风带着咸腥气息。他总是一边采集,一边警惕地观察海面,注意任何可疑的船只。
午时,阳光透过水帘,在洞内投下摇曳的光斑。陈远为沈青璃换药时,会发现她总是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红。有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
那是...某日她终于能坐起身,指着陈远正在研究的火铳轻声开口,声音仍带着虚弱,嘉靖年御赐的匕首,你倒是舍得。
陈远转身,看见她倚着石壁,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伸手取回匕首,指尖轻抚过刀身上的云雷纹: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洞外的海浪声阵阵传来。陈远注意到她在说话时,手下意识地护在心口,那个位置藏着齿轮的印记。
这日傍晚,陈远正在演示新改进的精盐提纯法。硫磺熏蒸的烟雾在夕阳余晖中缭绕,他突然发现沈青璃正望着洞外出神。
那日传教士...她轻声开口,却又突然止住。
陈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海面上飘来一些刻着特殊标记的浮木。那些标记很隐蔽,像是随意的划痕,但排列方式却暗藏玄机。
是严嵩的人。沈青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在找我们。
当她转身时,陈远注意到她眼底深藏的恐惧,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他正要细问,她却突然转移话题:你的这些技艺...是从何处学来的?
系统光幕悄然浮现,但这次陈远选择了沉默。他只是拿起一块刚提纯的盐晶,任由它在夕阳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海鸟鸣叫,三长两短,极有规律。沈青璃的脸色微变,起身走到洞口,望着远方的海面出神。陈远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心口的齿轮,那印记似乎在微微发烫。
暴风雨要来了。她轻声说,却没有解释是如何知道的。
当夜,陈远在整理药草时,发现沈青璃的匕首下压着一片银色的鱼鳞。鱼鳞上用血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正是那日传教士眼中闪现过的图案。鳞片的边缘还很新鲜,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海浪声渐渐变得急促,拍打在礁石上的节奏越来越快。陈远走到洞口,看见远方的海平面上,乌云正在快速聚集,一道闪电无声地划破天际。
沈青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他们越来越近了。
她的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海螺,螺壳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当又一道闪电亮起时,陈远看见那纹路竟然与石壁上的星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