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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沿河小道上,少年口中叼着一尾杂草,脚步轻快蹦哒的如同河中的鱼儿。
在他身后,两人面色淡然,并肩而行。再往后,两人拉拉扯扯,宽慰的道儿在他们脚下如同窄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道会吃人,两人须得挤在一块同行才好。
对于温澹松欲攻打魔宫一事,身为魔君,苏厌浥不屑且不爽着。
不过他这人恩怨分明,温澹松那老东西的主意与太微宫何干?
既然与太微宫无关,那自然就与纪昭珩无关。
所以先前在客栈中,他未曾计较此事,几人自然也就很快离了客栈。
只是桑修那小子贼精,竟守在客栈楼下候着几人,架不住他软磨硬泡,苏厌浥只好点头同意带上他。
是以,原本四人同行,如今倒是成了五人。
桑修话密,一路上缠着脾气好的沈星澜一口一个仙君,惹得纪云霄频频瞪向他,不得不将自家师弟护在身侧。
而苏厌浥又只与纪昭珩黏糊在一处,无人搭理,桑修只好随手摘了路边的野草作伴。
“我就说这小子麻烦。”
苏厌浥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是要贴在了纪昭珩耳侧私语。
淡青长袍的广袖遮住了两人交握在一块的手,纪昭珩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弧度:“可阿浥不还是心软。”
苏厌浥十分嫌弃开口:“早知有尾巴跟了一路,我才不带他。”
自他们出了枫林晚来,身后便跟上了尾巴。
是那只花里胡哨的孔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也就懒得拆穿。
纪昭珩轻问:“不如寻个由头,让他走?”
“算了,留着解闷。”
说着,苏厌浥看向桑修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怀好意。
这让本来好端端走着的桑修似有所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目光却是落在纪云霄与沈星澜二人身上。
见他看过来,纪云霄执起沈星澜的手,眼神中透着冷意看向桑修。
这小子油腔滑调的,他生怕他带坏自家师弟。
桑修摸了摸脑袋转过头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老古板!”
走在最后面的苏厌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空着的那只手捏着下巴,满眼的若有所思,片刻,他抿唇小声道:“难道龙阳之好也有传承?”
听见这声嘀咕,纪昭珩这般遇事波澜不惊之人,脸上都掠过一丝极淡的怔忡。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自家那两个徒儿,目光在他们紧握的手上停顿片刻后,方道:“星澜入门时正值幼学,我不得闲,多是云霄照料,他们关系自是极好的。”
不料,苏厌浥闻言,侧目看向他,忽然问道: “你呢?也是你师兄带大的吗?”
纪昭珩眼中的笑意散开,颔首道:“我比师兄年幼,自然是得他多番照顾。”
“说来,倒是极少听你提起。”
苏厌浥倒不是一时兴起,关于纪昭珩的那位师兄,他可是听过不少传言。
即便那人如今已经“消失”八百余载,仙门提起他还是视作楷模。
提起自家师兄,纪昭珩不由得忆及过往,眼中沾染的怀念愈深,声音也放得缓慢下来:“师兄他为人温润谦和,待人有礼不傲慢。更有一颗坚守正道,明辨是非的心。”
即便已过去过去八百余年,他的记忆也从未模糊过。
那人虽然偶尔也会逗弄于他,可却是除了师尊外,这世上待他最好之人。
可惜偏偏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两人,却在同一天离开他。
他眼底的黯然冲淡了眸子里的怀念,落在苏厌浥眼中,让他整颗心都揪成一团。
不自觉地握紧纪昭珩的手,苏厌浥故作随意开口:“我看你也不差。”
从纪昭珩的语气中他便能听出,这人是极其在意他的师兄纪鸣,想来,当年纪鸣离世时,这人并不好过。
就像当年,他再回到那口枯井,连娘亲的尸身都寻不到。
这别扭的安慰,让纪昭珩心中的暖意盛满了,他直接拆穿问道:“阿浥是在宽慰我吗?”
苏厌浥语气有些生硬开口:“你觉得是就是吧。”
只是他语气生硬,唇边上扬的弧度却丝毫不生硬。
随后便听见纪昭珩坚定开口:“必然是的。”
若是他此刻偏过头来看一看,便会发现纪昭珩眼底的爱意与温柔滚烫的惊人。
苏厌浥本就想寻个机会捉弄一下桑修,好以此来引那只跟着他们的孔鸟主动暴露。
可不想桑修这孩子会来事,不等苏厌浥寻到机会,他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们沿着河岸走,岸边灌木浆果颇多,都是些野果子,桑修这般山林里野惯了的自然是有有兴趣采摘。
很快他便捧了一捧来到苏厌浥面前,献宝似的开口:“前辈,您尝尝,甜。”
他手里那捧果子乌的红的都有,苏厌浥看着,抬手捏了一颗后在指尖碾碎,目光瞥向桑修:“你用了?”
桑修正要点头,却见苏厌浥敛眉看向自己,目光中的审视让他胆寒。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是被定住了一般。
这果子中确实混杂着酸涩的浆果,他是想同苏厌浥闹着玩呢,即便是被他发现,也不至于让这人动怒啊?
苏厌浥周身的气势骤然沉下来,离他最近的纪昭珩又如何能够没有察觉,当下疑惑开口:“阿浥?”
苏厌浥目光落在桑修口中叼着的杂草上,冷声问他:“这草,从何来的?”
莫说桑修瞪大双眼不解了,便是纪昭珩也不甚明白他这是何意。
见苏厌浥眼中已是不耐的催促,桑修连忙将手中的果子往地上一扔,吐了口中杂草,弱弱开口:“路..路边采的。”
那杂草落在他掌心,海棠色的穗子贴着少年人掌心的肌肤格外显眼。
这东西与其说是杂草,倒不如说是某种不知名的花。
只是它看起来太过不显眼,没有花儿该有的娇美,更像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桑修叼在嘴里的,苏厌浥满眼嫌弃,并不愿去触碰,转而问他:“可还有?”
桑修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路边,随后摇头:“奇怪,先前还瞧着路边多着呢。”
见此,苏厌浥只好动用妖力将他掌心那一株碾碎,熟悉的香味散开,苏厌浥确定这草的香味与他在假童峰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