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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山上,听弦小筑内,一人银衣如月,一人白衣胜雪,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茶烟袅袅腾起。
这二人正是纪昭珩与其友陆承颜。
陆承颜赴约而来,倒是比他人要早上几日。
听弦小筑是除了纪云霄二人的位所外距离珩云殿最近之处,纪昭珩命沈星澜将人引来此处,可见是对其重视。
这不得了闲空,他便前来此处寻人。
两人品茶话谈已足半个时辰有余,纪昭珩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语气淡淡开口:“承颜初来舍下,我本不应劳烦承颜,可阿浥属实是喜爱承颜那道合酥蜜酿虾,不知承颜可否不吝赐教。”
先前在船上,他有留意苏厌浥用的最多的便是那道蜜酿虾,当下便知他是极喜爱的,所以便动了想学的心思。
只是那时时机不变,他也只好暂时将想法搁浅在一旁。
闻言,陆承颜抬眸看向他,语气是毫无起伏变化的应允:“不难。”
纪昭珩嘴角勾起浅笑,抬手为他面前空了的盏中添上茶水。
陆承颜垂眸看向盏中碧色清透的茶水,眸色如同那茶水一般凝着过人的清透。
他与纪昭珩皆是话少之人,便是聚在一处闲谈,言的也多是一些修为上的事。
比之纪昭珩,他要更为寡言少语,纪昭珩不开口,他是断然不会主动开口的。
此刻听他应下,纪昭珩当下便道:“如此甚好,我已备好食材,承颜请随我来。”
他言出即行,当下便起身,陆承颜见此同样起身,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
而珩云殿中,苏厌浥正一手撑在额间,一手搂着柔软的雪貂,侧身坐于美人榻上轻合双目。
在他脚边,血蝰盘成一团,同样闭着双目小歇。
不远处的案上,四角青玉炉中醇厚而温润的沉香已燃尽,那早早便出门的人也未归来。
不知是多久过去,院外传来动静,苏厌浥眼帘轻颤,并未睁眼,片刻后,侧耳只听院中传来沈星澜的声音:“苏前辈,今日的葡萄极甜。”
闻声,苏厌浥立刻睁开双目,眼中冷意一闪而过,他坐起身来,抬脚轻踹了踹睡得呼声不断的血蝰,冷声开口:“进来。”
自纪昭珩出塔后,每日的灵果沈星澜只送至前殿,今日会送进来,想来是他那多事的师尊又不知道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很快,沈星澜手中捧着一盘葡萄进来,那葡萄已然从藤上摘下,一个个洗净,此刻堆在盘中,晶莹剔透如同是紫玉一般。
他将葡萄放在桌上,对苏厌浥拱手问好:“苏前辈。”
苏厌浥看着他,直言问道:“你师父呢?”
不要听他如此一问,沈星澜却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见此,苏厌浥显然是不信,他目光冷意更甚,紧紧盯着沈星澜,并不开口。
被他这般盯着,沈星澜咽了咽口水,眼中的犹豫闪过后,终究还是开口:“师尊他在会故友,这才命我前来。”
听见故友二字,苏厌浥不知为何,心底瞬间便想到了无影船主。
许是出于直觉,他这般一想后,心底顿感微恙,又见沈星澜一副闪烁其词的模样,心底的不悦被放大,他当下将雪貂往榻上一扔,站起身来。
沈星澜目露不解地看向他,疑惑问道:“前辈?可是有何吩咐?”
苏厌浥沉声开口:“闷得慌,你引我出去走走。”
沈星澜一听,面上露出一丝犹豫,片刻后方点头:“是,前辈请随我来。”
苏厌浥见此,更是断定他心中有鬼,不由得暗自嘀咕:莫不是纪昭珩那厮背着自己与他人厮混不成?
莫名的酸意由心中起,他却未察觉,然而他更未察觉的是,沈星澜转身之时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可不是他那木头师兄,他是懂得道侣之间若是互生情愫,因此而拈酸吃醋是为情趣,见自家师尊整日眼巴巴的守着人,他自然是要想个法子相助,今日这不就碰巧赶上了。
苏厌浥怀揣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随沈星澜出了门,倒是可惜了那一盘上好的葡萄不消多会,便被雪貂与血蝰争夺啃尽。
二人一同出了珩云殿后,沈星澜假意带着苏厌浥在弟子极少的峰上转了转,遇上门中弟子问好,他们也只当苏厌浥是因收徒大会而来的客人。
这般半个时辰,终于在苏厌浥越发不耐烦的眼神中,他引着人到了听弦小筑。
听弦小筑外有一片竹林,借着观赏之名,他像是不经意间透露道:“陆前辈喜静,此处安静,师尊便让陆前辈宿在此处。”
苏厌浥本就无心去听他说这竹子有多好,而陆前辈这三字倒像是点着了某处开关,只见他眸光一冷,当下开口:“既然是你师父的朋友,来都来了,本君自然要拜访一番。”
“可是...可是师尊他正与陆前辈叙旧。”
沈星澜一脸为难之色开口,他看着苏厌浥,那张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纯粹。
任凭苏厌浥怎样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对他素来敬重的少年会给他下套,就如同他已然忘记,当初初见之时,在这人身上所吃下的亏。
所以他未曾深想,只言道:“他在不是更好。”
沈星澜一副不敢惹他不快的模样,见他坚持,也只好点头:“您随我来,我这边去通报师尊。”
然而苏厌浥却拦下他,眸色中的冷意不变开口:“不必了,本君识路,你走吧。”
沈星澜全然是不想离开的模样,苏厌浥轻睨了他一眼,未曾开口,却让他神色讪讪,只得退下。
沿着石板路一路走到听弦小筑的院门前,苏厌浥并未敲门,他有意隐匿了自身的气息,侧耳去听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他挥袖推开院门,脚下步伐极快迈入院内。
只见院中石桌前,两道身影驻足而立,而他们手中持着玉筷,几乎是一同去夹桌上摆放着的不知是何物的菜肴。
苏厌浥缓缓抱起双臂,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口中却讥讽笑道:“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打扰二位的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