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官员对自己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是权次郎没有想到的。
毕竟这么热的天,自己把对方晾在大街上晒了一整天,而自己则和童磨在放满了冰鉴的房间里下了一整天的象棋。
换作是别人,早就给气得直跺脚骂娘了,这么看来,貌似上头的人挺看中自己啊……
权次郎心里暗自琢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开口:“大可不必,目的地是江户湾对吧,距离这边也不算太远,疾驰一夜也可以到的吧,直接出发吧。”
“好的教头大人,那烦请登车。”官员一手扒开遮挡马车门的门帘一手作邀请状。
权次郎前脚刚登车,后脚就传来了童磨的声音,
“权次郎阁下~一路走好,我会很想你的喔~”
权次郎麻了,他已经能联想到以后只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那童磨的日常骚扰对象将从原先只有猗窝座一只鬼再加上自己了。
那贱兮兮的语调,他现在是真的想转身跳下马车然后给童磨来一刀,给他弥补一下鬼生的遗憾。
可惜,现在外面围满了官员随行的侍从和送行的信徒,自己此刻动手和自爆无异,能做的就只能是忍着了。
权次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坐进马车。马车缓缓启动,他透过车窗看着童磨那逐渐远去的虚伪的笑脸,内心也是终于是平静了不少。
……
经过一夜的颠簸,马车也是停靠在了位于江户湾的兵部省府衙门口。对于权次郎的到来,府衙内的官员们表现得极为重视。
一位看起来颇有资历的官员赶忙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恭敬地说道:“在下是兵部省的佑笔(官职名),小濑康。阁下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兵部省衙蓬荜生辉啊。上头早就交代过,要好好招待您,烦请随我进府。”
权次郎微微点头,下了马车。官员领着他往府衙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府衙的情况。权次郎表面上认真听着,心里却在思量着其他东西。
突然,他注意到府衙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发现那是一个身形较为瘦的官员,眼神中带着不该有的警惕和恐惧,不知道这个官员在想些什么。
来到府衙配备给自己的房间前,权次郎以车马劳顿为理由婉拒了那位小濑康的宴会邀请。
虚掩房门,权次郎走到窗前,放下支撑窗户的支撑条,将室外的太阳光全都隔绝在房间之外,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门外等着干嘛?是在害怕吗,害怕我给你吃了吗?”
权次郎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随之虚掩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借着洒进来的仅余的那点光线,可以发现来人就是刚才进到府衙时,在角落里一直盯着权次郎的那个瘦官员。
刚才进来的时候走的匆忙,这会才有机会停下来认真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来访的官员并没有像其他官员所见到的那样,留着月代头,而是一头清爽的绿色短发,发末端呈渐变的黑色。
其下是较为清秀的五官以及柔和白净的面庞,目测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上下,但整个人却有一种和他年龄不符的瘦弱。
“兵部省的饷银很少吗?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连吃饱都很困难吗?”
这是权次郎打量完对方,心中最先想到的。
“阁下就是权次郎?町奉行所头领举荐的负责教授呼吸法的剑术教头?
你真的像头领所说的那样可以将长刀抛至数十丈的高空中,用刀鞘精准接住像闪电一样落下的长刀?
以及用面对箭雨舞动长刀尽数格挡……”
“先暂停一下,我问一下,举荐我的那头领叫啥名字,麻烦告知一下,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聊一下,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有这么牛逼?”
要不是现在整个房间乌漆麻黑的,不然能很清楚地看出他满头的黑线。他现在只想把那个胡说八道的头领给抓出来暴打一顿。
“你是指头领的文书作假吗?”
“废话!你刚才说的那玩意,是用剑术高超能做到的吗?你确定不是戏法吗?!”
“那你是鬼这件事总是真的吧?”
听闻此言,权次郎看向对方的目光中不由多一丝狠辣和凌厉,在仔细思考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地方使得自己暴露了之后,沉声询问道,
“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权次郎不敢保证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万一是的话,一切努力功亏一篑不说,怕是自己脑袋真的要被无惨拧下来。
“鬼杀队的炎柱,炼狱明川算是我的好友,这事还是之前我们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喝醉了才告诉我的。
不排除酒后乱言的可能,在知晓头领举荐的剑术教头是你之后,我才会来确认一下。”
“哈……”听到对方是自己那个“好徒弟”的好友,权次郎还是有点欣慰的,毕竟他的徒弟他自己清楚,明明是个“交友废”。但是……
为什么又是喝酒啊!
不能喝就别喝啊!装什么大尾巴狼啊!整的自己酒量多好一样,三杯倒的量趁什么能啊,这个小混蛋!
眼见这根本圆不过去,权次郎也不打算圆了,直接来到窗边,将手从密闭的窗户撑开一条缝伸了出去。
仅仅是几秒钟,等再将手拿进来的时候,手已经被外面的太阳光给严重烧伤,醒目的伤口和刺鼻的焦糊味让那名官员理解了权次郎的回答。
但对方并没有害怕到逃跑什么的,相反,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支沾满了墨水的毛笔和一份已经写的满当当的文书,在纸张上最后一行字旁最后的缝隙中又添了几笔。
“你是打算上报吗?不是我打击你,你都知道的事情,上面那些人估计也清楚。那你的这份文书很大的可能都不会激起一点水花,你现在的奋笔疾书完完全全是在做无用功。”
“那我也不能任由你这么一个巨大的威胁潜藏在兵部省中!”那官员坚决地回答道,手中的笔也没停,头也没抬,看来根本劝不了一点。
“够了,别写了!”权次郎见软的不行,直接就来硬的了,一把夺过其手中的毛笔,随意一握就给撅折成了两段,
“我就纳了闷了,你是看到我吃人还是看到我杀人了?
你们找上我无非就是为了呼吸法,我隐藏身份也只是为了借你们的人手去找个东西,仅此而已。明明是合作共赢的局面,你瞎鼓捣啥玩意儿?”
“那你敢保证你不会吃人吗?”
“保不保证什么暂且不说,问题是我凭什么要向你保证?”随着这话说出口,权次郎腰间一直被藏着的刀也悄然出鞘架到了对方肩膀上,怕是下一刻就会一刀取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冰冷的语气让刚才一时上头的官员也随之冷静下来,看着权次郎手中明晃晃的刀刃,官员终究也还是凡人,终于是感觉到了恐惧,踉跄着向屋外退去。
在权次郎外溢的威压下,最终选择了夺路而逃,只留下权次郎和一旁刚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的小濑康。
“权次郎教头,您和愈治郎之间有什么瓜葛吗?”
“根本没有,在你刚刚那句话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就奇怪了……按道理说这时候的愈治郎应该在家里陪他弟弟才对啊,怎么会突然跑到兵部省来?”
“嗯?怎么说?”突然的转折让权次郎的八卦之心燃了起来。
“是这样的,愈治郎他从小就是父母双亡,跟他的弟弟一起长大。在得到上一任佑笔的赏识后好不容易才从他家乡的小官一步步做到兵部省的监察使,结果就是这两年……
他弟弟听说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他那点饷银和积蓄全都用在给他弟弟治病上面了。
更可惜的是,在之前那鬼杀队还在的时候,他就和那炎柱炼狱明川走得特别近。这也导致了鬼杀队在被将军下令通缉了之后,他也遭到了牵连,饷银连降三个档次,一下子就让他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居然还跟明川有这层关系在吗?”虽然刚才已经就知晓了愈治郎和自己那位“好徒弟”二者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其他人面前,权次郎还是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样子。
“抱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小濑康赶紧纠正自己的发言,“我忘记了您和炼狱明川已经断绝师徒关系了,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无所谓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话说你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八卦来的吧?”
“是的,权次郎阁下,还请随我来,兵部卿大人有请。”
“嗯,带路吧。”
……
愈治郎一路奔逃回到家中,头发散乱,官服已经被后背的冷汗彻底浸湿,紧紧贴合他的肌肤,眼中依旧是难以平息的惊慌。
“哥哥?你回来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开口的是愈治郎的弟弟,愈史郎。
只能说不愧是亲兄弟,二人的样貌看上去简直是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愈史郎的面颊上显露出来的是饱受病痛折磨的憔悴。
愈史郎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想要尝试着站起来,可是自己那双没有任何知觉的腿,已经连简单的站立都做不到。
“没事的,愈史郎,我自己歇一会,你躺着吧,别乱动了。”
落寞的神色出现在后者的眼眸中,
两年了,他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所谓的命运如此不公。尽管父母早亡,但是在愈治郎的努力下,生活一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怎么就突然生了一场怪病呢?
耗尽家中多年的积蓄却只换来一副极度虚弱的身体。
前不久那什么鬼杀队的自称是哥哥好友的炎柱派来了医师为自己治疗,好像是来自什么蝶屋,让自己看到了希望,结果又是一夜之间,对方连同医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自己和哥哥在苦苦坚持。
平复了呼吸和心态的愈治郎站起身,扶着愈史郎重新躺下并将被子盖好,叮嘱道,
“好好养病,我要再出去一趟,很快的,去去就回。”
“嗯……”愈史郎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样,他很不理解,自己哥哥明明还是被停职的状态,怎么却总要离开家去,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无他不可。
安抚完愈史郎,愈治郎站起身,拿起一旁桌上已经补充完的公文,打开门准备离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太阳落山得特别早,不过比起提前落下的太阳,更吸引他的是此刻他家门口站着的一位撑着黑伞的女人。
女人留着一头黑色长发,从中间分开,梳成一个大而低的发髻,发髻由一个花发夹固定。眼眸温柔,犹如淡粉色的薄雾。嘴唇红润,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身穿深紫色和服,上面装饰着波浪状的淡紫色树枝和红色的花朵,腰上系着米色的宽腰带。
美,太美了,美得不能用言语去形容。这是愈治郎在见到对方的第一印象。
落日的余晖打在伞面上,将绚烂的纹饰照射得直反光。
“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珠世,是一名医生。听说您的弟弟需要治疗,我特地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