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军区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嫂子学院的大院里,操场上已经站满了学员们。她们的身姿比最初来时挺拔了许多,眼神里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光。
今天的课,不是理论,也不是厨房实操,而是学院的首次“外派实战课”。
所谓实战,不是让她们真刀真枪上前线,而是去真正的军区后勤岗位,独立完成一次从接单、统筹到交付的全过程任务。
“今天的任务,是一场临时加餐任务。”方云兰站在队伍前,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屏息凝神,“军区后勤部刚接到命令,要在今天下午三点前,为前来视察的上级准备一场二十人的工作午餐。没有时间推辞,也没有条件等待。”
有人忍不住小声惊呼:“才半天时间?”
方云兰扫了她一眼,“是啊,这就是现实。在部队,任务不会等你准备好才来,你得学会随时接下,并且完成得漂亮。”
江卫国在一旁补充:“今天的分配权,按惯例,是后勤部‘安排’你们去哪儿干活。但方教官要求,这一次由你们自己先提方案,再由后勤部长拍板。”
学员们顿时安静下来,这意味着她们可以自己选择要去做什么——切配、主厨、摆台、接待、后勤运输……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被动地被“塞”到某个角落。
“给你们十五分钟,讨论并提出自己的岗位申请。”方云兰递下一个写字板。
——
十五分钟后,学员们陆续上交了申请。
??有人主动请缨做主厨,有人报名摆台装饰,有人愿意跑前跑后负责食材采购。
江卫国挑眉,“看来大家的胆子都比我想的要大。”
但名单一递到后勤部长手里,对方却忍不住嘀咕:“有几个以前没摸过锅的,还敢要主厨?这不是找事?”
方云兰淡笑:“部长,实战课的意义,不是让她们永远做熟悉的事,而是让她们学会在陌生中找方法。”
后勤部长沉默了几秒,挥手道:“行,那就按你们学院的方案来!”
——
上午九点,临时后厨忙碌起来。
??主厨组的刘慧第一回站在大锅前,脸色比锅底还黑,“这火怎么这么大?”
??旁边的帮厨急忙递过长勺,“慢点翻,别糊了!”
采购组的马玲已经在食材库和小货车之间来回奔跑,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她第一次意识到,送菜并不是简单的“搬”,还得保证不损坏、不串味,并且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指定灶台。
摆台组那边也没闲着。军区餐厅的规矩严苛,从碗口方向到刀叉摆放角度都有要求。王小梅盯着桌子来回比划,一开始手抖得厉害,后来越摆越稳,甚至还加了几朵野花装饰。
——
时间逼近中午,意外发生了。
??采购组送来的肉料数量不够——原本计划的红烧肉,眼下只能做十二人份。
刘慧急得满头是汗:“这下可怎么办?菜单都定好了!”
后勤部的老炊事员忍不住笑:“这就是你们的‘自选’结果,年轻人,要么改菜单,要么分小份。”
方云兰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几个人,淡淡道:“你们自己决定。”
短短三分钟的讨论后,刘慧拍板:“红烧肉改成小份,每人一小碗,同时临时加一道凉拌鸡丝填补空缺!”
采购组立刻去找备用鸡肉,摆台组也开始调整餐具数量和配菜碟的位置,整个后厨像上紧发条一样运转起来。
——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二十份热气腾腾的午餐整齐摆上了餐桌。菜色虽不奢华,却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小份红烧肉,入口酥烂,油而不腻,让几位首长频频点头。
用餐结束时,后勤部长当众宣布:“嫂子学院小队,任务圆满完成!”
学员们那一刻笑得像个孩子。她们知道,这次她们是凭自己选的岗位、自己想的办法完成的,不再是被人安排,而是学会了——我来选,我来做,我来负责。
——
晚上回到学院,方云兰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字——
??“选择权,源自实力。”
她转身望向台下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学员们,声音低沉却有力:“今天,你们感受到自由选择的滋味了。但记住,自由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必须用真本事去赢来。”
台下,一双双眼睛亮得像星子。
这一刻,她们知道——嫂子学院,不只是教她们技能,更是在教她们,如何在生活和命运中,握住属于自己的那只笔。
操场上的风有点凉,带着初春的清新。刘翠兰刚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晒干的辣椒串,见到操场上的阵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哟,这不是在上嫂子学院的实战课嘛?咋今天人还多了?”
“翠兰嫂子,你赶紧过来,我们缺一个‘婆婆’角色!”王小琴朝她招手。
刘翠兰眼睛一亮:“我演婆婆?那我可得整出点名堂来!”
于是,这场实战课直接变成了一出全套情景剧:婆婆嫌弃儿媳不会做饭、邻居乱嚼舌根、亲戚上门借东西不还……每一个场景都逼真得像在现实生活中上演。
赵玉华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小本子,不停记录每一位学员的反应和应对方式——该硬的时候能硬,该软的时候会软,能用一句话堵住对方的嘴,又不至于翻脸。
“嫂子们,这才叫‘我来选’。”赵玉华在最后总结,“咱们不是等着别人给你安排命运,而是要学会自己定规则、立底线。今天的课,就是教你们怎么在生活里守住自己的选择权。”
话音一落,台下掌声一片,甚至有几位嫂子眼里闪着泪光——她们或许没法立刻改变所有的现实,但至少在心里,她们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掌握主动了。
课后,学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在讨论刚才的情景剧——有人说自己要学会拒绝,有人说以后再也不怕被人“安排”了,还有人悄悄决定,回去就要和家里好好谈谈。
而赵玉华看着这一幕,心里比谁都清楚——嫂子学院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课堂上的几句话,而在于这些嫂子们回到生活里,能一点点把“我来选”变成现实。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赵玉华,你给我站住!”
她一愣,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副指导员,脸色不太好看,手里还捏着一封公文信。
赵玉华皱了皱眉,注意到王副指导员的脚步有些急,显然是带着火气来的。操场上还没走远的嫂子们见状,立刻安静下来,像看热闹一样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副指导员,有事?”赵玉华淡声开口,神情平稳得像早已料到他会来。
王副指导员哼了一声,把那封信重重拍到她手上:“这是上头刚传下来的通知!嫂子学院的活动,被人举报了——说你们在搞什么‘小团体’,还涉嫌影响部队家属团结!”
四周顿时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赵玉华低头看了几行,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举报信里的措辞很熟,是有人故意带节奏,把嫂子学院的宗旨歪曲成‘挑拨是非’。而且,这种信一旦传到部队上级,不管是真是假,都得立刻调查。
“谁举报的?”赵玉华抬起眼,语气淡得吓人。
“我问你就是想提醒你,现在不管是谁,你这事必须停下来!”王副指导员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威胁,“赵玉华,你是聪明人,别给自己和顾营长惹麻烦。”
嫂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开口:“副指导员,这嫂子学院教的全是怎么相互帮衬,哪儿来的挑拨是非?”
“你懂啥!”王副指导员瞪了她一眼,“上面说查,就得查,别到时候都受牵连。”
赵玉华心中冷笑——这是赤裸裸的“被安排”,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可这次,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抬起手,把信晃了晃:“既然是调查,那我们就正面应对。我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举报’,敢不敢公开名字和证据。”
“你……”王副指导员被她的淡定噎了一下。
赵玉华转头,对嫂子们说:“嫂子学院暂时不解散,课程先调整为‘公开课’,欢迎所有人旁听。我们做什么、教什么,全都摊在阳光下,让大家看看事实是不是像信里说的那样。”
嫂子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支持的声音:“对!让他们看看咱干的都是正经事!”
王副指导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甩下一句“你别后悔”就走了。
赵玉华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锋利的光——她已经嗅到,这场针对嫂子学院的风波,背后恐怕有人在布更大的局。
她低声对王小琴说:“去找顾野,让他帮我查查这封举报信的来路。”
王小琴点头,跑得飞快。
赵玉华转身,看着仍在原地站着的嫂子们,笑了笑:“既然他们要看,我们就得让他们看到——嫂子学院,不是别人安排的,而是我们自己选的。”
嫂子们齐齐应声,操场上的风似乎都热了几分。
当天晚上,顾野回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只是他进门时,把帽子往桌上一放,眼神落在赵玉华身上,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听说你们嫂子学院,今天上了‘部队快报’?”
赵玉华挑眉,笑得云淡风轻:“看来消息传得挺快。”
顾野没笑,把一份文件递过来:“这是我托政委那边顺手打听到的,上头确实收到举报信,而且——举报信不是匿名的。”
赵玉华翻开一看,落款的名字让她眼皮一跳:李淑芳。
这人她认得——是炊事班老李的媳妇,平时话多事多,前不久还因为嫂子学院的报名被拒,脸色难看地走人。
“她一个人,能搞出这么大动静?”赵玉华摇头,“背后有人推。”
顾野沉声道:“这事八成和王副指导员脱不了干系。李淑芳一个炊事班家属,不可能直接把信送到上级机关。”
赵玉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就好办了。”
——
第二天一早,嫂子学院的操场上,气氛反而比往常更热烈。
赵玉华亲自站在讲台前,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
“今天的课程,改成全营公开课。”
嫂子们面面相觑,士兵们也有些好奇地在不远处围了几圈——平时嫂子学院的课,都是家属圈子里的事,这还是头一回完全公开。
赵玉华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军属自立与互助》。
“有人说,我们是在搞小团体,挑拨是非,那我今天就让大家看看——我们教的,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的一小时,她带着嫂子们演示如何在冬季低温条件下保存蔬菜、怎样缝补军服、如何照顾突发扭伤的士兵——每一个内容都切中部队生活的实际需要,没有一点花架子。
甚至连旁边观望的几个连长,都忍不住低声对顾野说:“这要是挑拨是非,那我看部队里得学挑拨的才行。”
顾野只是勾了勾嘴角。
——
课后,嫂子们情绪高涨,纷纷说要写一封联名信,把嫂子学院的真实情况反映上去。赵玉华没有阻止,反而笑着说:“写,写得越详细越好,让上面看看,我们要的不是对抗,而是建设。”
就在这股热劲还没散去的时候,顾野在一旁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李淑芳那边,已经松口了。她承认,是王副指导员给她出的主意,还帮她改了信的措辞。”
赵玉华眼神一冷,心底却有一股战意在升腾——既然有人想用‘被安排’来压她,那她就用‘我来选’的方式,把对方逼到无路可退。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嫂子学院的事了,这是一场关于部队家属话语权的博弈,而她,已经走到了牌桌的正中央。
赵玉华没有等风声彻底平息,她明白,战场上主动权永远留给敢先出手的人。
第二天,嫂子学院的“实战课”刚结束,她便让几位骨干嫂子去通知:晚上营部会议室,召开一次军属与营部的联合座谈会,欢迎全营军官、士兵家属参加。
消息一出,整个营像被丢进一颗小炸弹。
“嫂子学院还搞座谈会?是要跟上面摊牌吗?”
“谁敢来啊?王副指导员不是要整她们吗?”
可越是有人放话,来的人越多——不仅嫂子们坐满了第一排,就连几个连长、排长都提前到了,还有不少战士偷偷挤在后门听。
——
晚上七点,会议室的灯光亮得刺眼。
赵玉华站在讲台前,身后是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为部队减负,为军嫂争光”。
她环视全场,笑着开口:“今天的会议,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嫂子学院,而是为了我们全营的家属和战士。既然有人质疑,那我们就当面说清楚。”
说完,她递出几份文件——是嫂子学院近三个月的成果统计:
42名嫂子掌握了急救技能,曾在士兵训练中3次紧急救援;
自制腌菜、晾晒干菜,为食堂节省了近三分之一的冬储成本;
组织缝补小组,修补军服和被褥240余件。
每一条都实实在在,现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
就在这时,王副指导员冷笑着开口:“这些事本来就是家属的分内事,有必要弄得像开大会一样吗?”
赵玉华闻言,声音陡然一沉:“王副指导员,如果这是分内事,为什么在嫂子学院成立前,从没人组织过、也没人持续去做?为什么你要以‘挑拨是非’为由,让人写信举报?”
全场一震。
王副指导员脸色瞬间僵住:“你……你有证据?”
赵玉华淡定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亲笔认错信,放到桌上:“李淑芳同志亲口承认,是受你指使写的信。她今天也在现场,要不要请她当面说?”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副指导员身上。
——
顾野坐在靠后的位置,目光里带着几分笑意——他很清楚,这一刻,嫂子学院已经从“被安排”彻底翻成了“我来选”,而且是在全营公开的注视下。
赵玉华抬起下巴,声音稳而有力:“嫂子学院会继续办下去,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战士安心、让部队更强。如果有人还有意见,请当面提,不要背地里搞手段。”
掌声,像潮水一样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