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如同冰水,从沅宁的头顶浇下,令她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他认出来了?!还是在诈她?!
沅宁咬着下唇,强自镇定下来,对视上一双蒙尘的黑眸。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充满茫然的“啊啊”声响起。
谢景珩紧紧“盯”着怀中的女子。
是错觉吗?
是因为他太想找到那个答案,太想确认那个女人的生死,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还是……这个哑女,真的与沅宁有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关联?
他的目光在她低垂的头顶盘旋良久,最终,他发出一声叹息,“没事,走吧。”
二人各怀心事地走了许久,直到沅宁看到兰生常采摘银杏叶的老树。
终于快到了!沅宁此刻归心似箭,她马上就可以跟兰生换回身份了,待谢景珩完全恢复视力,看清兰生的面容,就会消除所有的疑虑......
“呵!世子真是让我好找啊!”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道路两侧的密林中骤然扑出。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谢景珩将沅宁推向身后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独身面对围攻。
沅宁躲在石后,看得心惊肉跳,手心掐出了血痕。她看到谢景珩的步伐已然踉跄,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只利箭自远处而来,将谢景珩身侧的几个杀手一箭穿心,随后是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紫砚和青墨正带队杀过来。
援兵终于到了!她让兰生送出的那封信,终究是起了作用!
杀手很快便被控制住,青墨和紫砚快步上前叩拜,“世子!属下来迟!”
紫砚敏锐地察觉到谢景珩的眼睛与往日不同,声音都变了调。“世子受苦了,您的眼睛?”
谢景珩轻咳了咳,摆了摆手示意无碍,随后他的目光急切地扫向那块山石之后。
有些担忧道,“兰生?”
青墨迅速地过去查看,“世子,此处并没有人。”
怎会?!谢景珩心头一沉,推开想要搀扶他的紫砚,踉跄着走到山石后,除了几片被踩乱的杂草,再无其他痕迹。
他目光陡然变冷,转眸看向已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以防自杀的杀手头目,“可是你动了她?”
“唔唔唔.....”杀手头目摇着头,他的目标从来都是谢景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他向来不放在眼中。
“世子莫慌,属下方才见一道身影往村口的方向跑去了,许是世子口中的那位姑娘。”一名侍卫突然上前小心翼翼道。
为什么?
在危机解除的瞬间,为何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是害怕他的身份?还是……另有隐情?
谢景珩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有的冷峻。“进村。”
“世子,您的伤要紧,属下先护送您回去治伤吧。”青墨担忧地劝道。
“进村。”
........
沅宁趁着混乱跑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小院。看到正在晾晒草药的兰生和摸索着喂鸡的钱婆婆,一把抓住二人,顾不得说太多,谢景珩很快就会找来,她慌忙与二人交代几句,刚话毕,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来了!
沅宁如同受惊的兔子,转身就钻进了灶房旁边那个堆放杂物的隔间。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院门被推开。谢景珩在紫砚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第一眼便“扫”向院内,目光迅速锁定在了兰生身上。
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谢景珩一直悬着的心莫名地落回了实处,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无名火。
他挥退了紫砚和青墨,让他们在院外等候。
他一步步走到兰生面前,尽管视线依旧模糊,但那迫人的压力却让真正的兰生吓得瑟瑟发抖,头垂得更低,几乎要缩到钱婆婆身后去。
“为什么?”谢景珩声音冷沉,“方才杀手伏诛,危机已解,你为何要不吭一声,独自跑掉?”
兰生被他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按照沅宁教的,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啊啊”声,往钱婆婆身后躲。
钱婆婆连忙将兰生护在身后,陪着笑脸道,“公子息怒,您吓着这孩子了。她一个哑巴,胆子又小,方才定是被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吓坏了,这才慌不择路地跑回来了。她不是有意要丢下大人的……”
谢景珩眉头紧锁,这个解释根本不能说服他,近日来与他日日相处的她,并非胆小怕事,在紧要关头思维敏捷,坚韧镇定....
与眼前这个瑟瑟发抖,一副受惊小兔模样的兰生,感觉……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试图穿透那层模糊的纱雾,更加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兰生。他努力聚焦,想要看清她的五官轮廓,想要抓住那丝让他心神不宁的熟悉感。
然而,就在他凝神细看的瞬间,头部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针扎,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眼前的景物不仅没有变得清晰,反而更加扭曲晃动起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让他身形微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柴堆才稳住身体。
“公子!您怎么了?”钱婆婆惊呼。
谢景珩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待那阵尖锐的痛楚稍稍缓解,才重新睁开,视线依旧模糊,而眼前的“兰生”依旧是怯懦无助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或许是因为伤势未愈,头脑不清,才会将不同情境下同一个人不同的反应,错认成了两种性格?
还是说,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仅仅是因为他在重伤脆弱时,对这个救了他的女子产生了一种错误的依赖和移情?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交战。理智告诉他,钱婆婆的解释和眼前所见才是真实。可直觉却在深处叫嚣,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着那个躲在婆婆身后、不敢与他对视的“哑女”,最终,只是疲惫地揉了揉依旧刺痛的额角,沉声道:“无事。只是,莫要再擅自离开了。”
呼!躲在隔间的沅宁,暗自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气。
又一次,蒙混过关了。
可下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