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宁揣着兰生这几日精心采摘的药材,独自去镇上最大的济世堂卖了个极好的价钱,荷包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沉甸甸。
回去的路上,她的脚步都带着风。路过肉铺,她称了足足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想着兰生上次吃到红烧肉时那亮晶晶的眼神,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待推开破旧的院门,沅宁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兰生,婆婆,我回来了!看看我带什么好东西!”
钱婆婆颤颤巍巍从屋子里出来,“宁姑娘回来了?兰生丫头去后山采傍晚的露珠茯苓了,还未回来。”
沅宁看了看日头,“她去了多久?”
“约莫快四个时辰了。”
沅宁皱眉,那也不应该啊…..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婆婆,我去后山看看。”
沅宁沿着小径往后山走去,还未走到后山,就看到一个歪倒在地的小药篓,里面空荡荡的,兰生视若珍宝的药锄也丢在一旁。
“兰生!”
沅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人去哪里了?!遭遇了什么不测?!她平时一向以人为善,唯一不和的便是……
沅宁一边想着,一边快步朝回走去,连迎面而来的人都没顾上,撞了个满怀。
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清冽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沅宁姑娘?”张序扶着沅宁站定。
“张先生。”沅宁勉强敛衽。
张序的目光落在她眉宇间,“姑娘面色不佳,可是遇到了难处?”
若是平日,沅宁定会寻个借口搪塞过去,不愿与这位心思深沉的病美人有过多牵扯。
可此刻……
她咬了咬唇,“先生明察,兰生她不见了。我怀疑,是被她那黑心的婶母给卖了!”
她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越说心越慌,指尖微微发凉。在这陌生地界,她一个“已死”之人,势单力薄,要如何大海捞针般去找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人?
与此同时,镇西那座高墙森严的王员外府邸后院。
兰生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上,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破布,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今日她正要去后山采药,却被婶婶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给强行绑来这里。
她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几记耳光,“死哑巴!老实点!员外府买你是你的造化!再闹,打断你的腿!”
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淹没她。她想起了宁姐姐温暖的手,想起她教自己写字时认真的眉眼,想起小院里飘起的肉香和奶奶慈祥的笑容……
宁姐姐……宁姐姐会发现她不见了吗?会来找她吗?
可是,这里是深宅大院,宁姐姐要怎么找到她?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
柴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刺眼的光线让蜷缩在角落的兰生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两个粗壮的婆子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起来,“真是走了狗屎运,洗干净了送去贵人房里伺候!给我放机灵点,要是冲撞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兰生被拖拽着,穿过几道回廊,一路上的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在她惊恐的眼中都成了扭曲的怪物。她们将她推进一间熏着淡淡冷香的房间,然后“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门,甚至还落了锁。
兰生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惊恐地掀起眼皮,先映入眼帘的是铺着深色锦毯的地面,随后是不远处一双玄色缎面的官靴,靴筒紧束,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随着视线的上移,她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将房间内所有的光与影都凝固住了。他并未回头,却在无形中散发着疏离的气息,让兰生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这……和她想象中任何可能的“贵人”都不一样。
似乎是听到了她细微的抽气声,窗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烛光映亮了他的面容。
兰生瞬间呆住了,忘了害怕,忘了哭泣。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却也极其冷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