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入狱,沅宁倒是比上次淡定许多,她找了个干净的角落静坐,等待着,等待着可能照进来的那束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沉稳而熟悉,一步一步,敲在了沅宁的心上。
“沅宁。”
沅宁偷偷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内侧,抬头时眼中已泛起点点泪光,“你怎么才来啊?”
对上沅宁红红的眼圈,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沅宁的手,触感冰冷而柔弱,心中的怜惜更甚,“别怕,我在这。”
看着她苍白小脸上那泫然欲泣、惊惶不安的神情,只觉得,钝痛难当。
“他们诬陷我,我没有害死母亲,虽然我很讨厌她,但我没有这么做....”她也没有想到,苏氏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可惜了,她没能亲手送她一程。
沅宁垂眸,掩盖眼底的冷厉,“我会死在这里,对不对?没有人会信我……他们都想我死……”
“不会!”谢景珩斩钉截铁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他深深地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你忍一忍,我定查明真相,定会救你出去,不惜任何代价。”
沅宁抬眸,望入他深邃的黑眸,突然有些愧疚,因为自己一直在利用他......但是眼下,她别无选择......
小手紧紧地回握住谢景珩的大掌,“我信你。”
“等我。”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牢房重新陷入死寂,沅宁抱膝坐回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牢房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沅宁欣喜抬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沅淑。
沅淑隔着栅栏,正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的好妹妹,这是在等谁呢?”
沅宁眼底的光亮逐渐暗淡,她重新低下头,不想多看沅淑一眼。
她的无视并未让沅淑发怒,“是不是以为谢世子英雄救美来了?”
她踱近一步,心情颇好地继续说道,“别做梦了,你可知,你如今的案子,已不再是简单的侯府内宅争斗,苏氏自尽,留下绝笔书指认你这女儿是逼死她的元凶……弑母之嫌,十恶不赦!此案已直达天听,皇上亲自过问。”
“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盯着这件案子,谢景珩作为靖安王世子,又是皇上钦点的国子监司业,他身后是整个靖安王府的荣辱兴衰,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么一个罪证确凿,忤逆弑母的囚犯,去忤逆圣意?去赌上他谢家满门的前程吗?”
“除非他谢景珩疯了,肯为了你抛却家族,自毁前程,否则,他绝无可能在这种时候,把自己也搭进来捞你!
沅宁的手紧紧攥起,心底一点点变冷,是啊,弑母嫌疑,死无对证,皇上亲问,谢景珩他......真的会来吗?
“哦,对了,妹妹,你还应该谢谢我才是。”沅淑微微侧着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道,“我帮你除掉了杀母仇人苏氏,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谢你?”沅宁终于抬眸看向沅淑,“谢你让我背负弑母的罪名?”
“难道不该吗?苏氏那个蠢妇,佛口蛇心,虚伪至极,她活着对你对我都是绊脚石。”
沅宁摇摇头,“我看虚伪至极,佛口蛇心的人是你自己,你杀苏氏,不过是为了给你自己泄愤,让我背锅,只是我不太明白,苏氏即便再不好,她对你终究是不错的,不然当初在我回府之日,你就该被赶回乡下了。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闭嘴!”沅淑的声音陡然拔高。“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破坏我的好事!我何至于此?!你一个小偷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灵云寺,明明是我救下谢景珩,而你抢走了我的功劳,夺走了他看我的目光,华阳郡主若不是你设计,我本可以借她攀上高枝,就连我写话本子赚点银钱,你都要揪出来毁掉!你又害我的身份曝光,在京城身败名裂,我被苏氏丢至别庄,所幸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了三皇子。”
“可你又在背后搞鬼,害得三皇子厌弃了我,明明他该对我死心塌地!都是因为你!”
“你就像只阴魂不散的老鼠!处处与我作对!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让我如何不恨你?!我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刺耳,状若疯魔,积压了两世的怨恨在此刻彻底爆发!
沅宁静静地听她说完,忍不住讥讽,“沅淑,你口口声声说我挡了你的路,那你又是如何对我的?从我认亲回府,你就处处算计我针对我,让父母厌弃我,在外诋毁我,你自己不喜欢林朗,你还要将我扯进去,意图污蔑我清白,我不过是反击罢了,你自己算算你所做之事,哪件不是你咎由自取?心术不正,终将自毁。”
“少拿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指责我!”
沅淑脸上忽地露出一抹冷笑,“来人!”
很快,两个目光淫邪,身形魁梧的狱卒应声上前。
“给本郡主好好伺候她!本郡主倒要看看,等她清白尽毁,成了个人尽可夫的破烂货,还会不会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两个狱卒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掏出钥匙就要打开牢门。
死亡的威胁都未曾让沅宁如此恐惧,眼看着牢门即将被打开,“等等!”
沅淑挑眉,“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想求饶?”
沅宁强压下翻腾的恐惧,对上沅淑眼底的疯狂,硬抗只会更激怒这个疯子,她必须想办法稳住她。“沅淑,我们……非要斗到你死我活不可吗?”
“沅淑,其实我们……都一样,不过是这深宅大院、权力倾轧下的可怜虫,身不由己。你看,我们都曾被父母舍弃,都曾挣扎求存。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而是那个将我们当作棋子,可以随意牺牲我们的父亲,是那个冷漠无情的侯府!我们为何要自相残杀,让他人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