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中央的凹槽渗出那滴血,缓缓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湿印。
林风盯着那滴血,没有动。他认得这颜色——暗红偏褐,像是从干涸多年的东西里挤出来的。不是活人的血,也不是死人刚断气时流的。它更像某种封存太久、被唤醒后勉强渗出的印记。
但他知道,这滴血在等他的回应。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左臂外侧。皮肤已经发硬,青灰的纹路顺着肩头爬向脖颈,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呼吸一次,肋骨下方就抽着疼一下,像是有根锈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
可他还站着。
“刚才那句话……”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哑,但没断,“‘破而后立’。”
胡子汉子站在三步外,手里攥着木棍,听得皱眉:“啥?你又念经?”
林风没理他,闭上眼,脑子里浮出一页泛黄的纸影——那是系统里自动收录的一段古籍残篇,《独孤求败剑道感悟》手抄本的批注页。字迹潦草,墨色深浅不一,其中一行被重重圈过:
**“星图为引,剑意为钥,破而后立,门自启焉。”**
当时他扫了一眼就过了,以为是比喻。现在才明白,这不是修辞。
是步骤。
“钥匙不是力气,也不是技巧。”他睁开眼,看向石门,“是‘破’。把自己撕开一道口子,让里面的东西流出去一点——它才信你是真的想进去。”
妇人扶着墨门弟子退了半步,眉头紧锁:“你要干什么?别胡来。”
林风没答,而是忽然抬手,拔剑。
剑刃出鞘一半,寒光一闪,他手腕一转,刀锋贴着左臂衣袖划下。布料裂开,露出底下青灰交杂的皮肉。他咬牙,剑尖再压,沿着旧伤疤斜切下去。
血涌出来,不多,颜色偏深,像是从枯井里打上来的水。
他用这只手,把血抹在石门中央的凹槽上。
掌心贴实的瞬间,整扇门震了一下。
七颗星点重新亮起,这次不再是青光,而是暗红,像烧到将熄的炭火。剑形刻痕开始蠕动,仿佛有东西在石面下爬行。地面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几道裂缝从门底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墙角。
“它动了!”墨门弟子低呼。
林风没松手。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他调动体内残存的剑意,不再压制,而是猛地压缩,像拧干一块湿布。一股热流从丹田冲上胸口,直奔手臂。他借着这股劲,把“夺命十三剑”的杀意灌进去——那种不顾生死、只求一击命中的决绝。
但这还不够。
他又加了一层——十六剑第一式“凝神控剑”的意念之力。那是他在系统里融合燕十三与杨过的剑法后,自己试出来的招,还没实战用过,纯粹靠心念控剑,连身体都不用动。
两股力量混在一起,顺着血液渗入凹槽。
石门猛地一颤,星线连成环状,逆时针转了半圈,停住。
然后,整个门板开始往内凹陷,像是被什么从后面吸住。中央凹槽周围的裂纹迅速扩展,形成蛛网般的纹路。一股阴冷的气息从缝隙里钻出来,扑在脸上,带着一股陈年铁器和干草灰的味道。
“退后!”盲眼刀客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胡子汉子刚想往前凑,被他一把拽住肩膀。
“别碰他。”盲眼刀客耳朵微动,听着门内的动静,“他在当导管,把多余的东西排出去。你现在碰他,等于砍断绳子。”
林风确实感觉到了。
那股反冲的力道顺着他的手臂往上顶,像是要把他的魂从嘴里逼出来。鼻腔一热,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没擦,任由它滴在石门底部。
但他没倒。
他还在推。
心里默念着《观星诀》里的调息节奏,一呼一吸都卡在星图脉动的节拍上。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总得做点什么。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
直到某一刻,石门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口老钟被人敲了一下,余音沉进地底。
星线熄灭。
剑痕冷却。
中央凹槽的裂纹停止蔓延,边缘变得光滑,像是被高温烧熔过又凝固。
紧接着,石门从中间缓缓分开,不是向两侧滑开,而是像两片叶子般向上卷起,露出后面一条幽深通道。
里面黑得看不见底,但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嵌着一块发微光的石头,像是萤火虫被封在岩层里。空气流通着,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不像死地。
林风终于把手拿下来。
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发软。妇人冲上前扶住他胳膊,触到他左臂时猛地一缩手——烫得吓人。
“你烧起来了。”她说。
林风喘了口气,摇头:“没事。血流多了,身子发热正常。”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声音稳:“门开了。”
胡子汉子咽了口唾沫,盯着那条通道:“就这么……进去了?刚才还跟要吃人似的,现在倒乖了?”
“它认的是‘舍’,不是‘力’。”林风靠着妇人站稳,“你拼死拼活砸它一万下都没用。但只要你真肯割点东西下来——哪怕只是一口血、一口气——它就放你走。”
墨门弟子靠在墙边,手里捏着一块小石片,正偷偷描摹石门背面的纹路。听见这话,抬头问:“那要是舍不得呢?”
林风笑了笑:“那你就永远在外面猜,里面到底有没有出路。”
盲眼刀客走到门边,耳朵对着通道口听了听,点头:“有风,有回音。不是死胡同。”
“那就走。”林风拄剑站直,没再看身后,“再站一会儿,我怕自己改主意。”
他迈步跨过门槛,鞋底踩在通道入口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其他人跟上。
胡子汉子走在最后,临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球门,嘟囔了一句:“这玩意儿以后得记下来,回去讲给孩子听——老子这辈子,见过会流血的门。”
通道不算窄,两人并行无碍。墙壁上的微光石间隔五步一块,照出脚下平整的石砖。空气越往里走越凉,但没有腐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松木气息,像是有人定期打扫。
林风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试探着重心。左臂已经完全麻木,垂在身侧,像不是自己的。他用右手撑着剑,当作拐杖。
妇人一直扶着他另一边肩膀,没说话,但手一直没松。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第一个岔口。
左右两条道,一模一样,连微光石的数量都相同。
林风停下。
“怎么了?”胡子汉子问。
林风没答,而是抬头看墙。
左边通道上方,有一块微光石的位置偏高,与其他不在一条线上。而且它的光色略黄,不像其他那样偏蓝。
他眯起眼。
记得古籍里提过一句:“唯血启途,唯心照路。”
当时以为是废话。
现在看,可能是指——开了门之后,怎么走,得靠自己判断。
他抬手指向左边:“走这边。”
“为啥?”墨门弟子问。
“那边的灯,歪了。”林风说,“别的都是匠人做的,规规矩矩。只有这个,像是后来补的。”
胡子汉子挠头:“就因为灯歪了,你就选这边?”
林风咧嘴一笑:“不然呢?难道扔铜钱?”
他说完,率先迈步。
众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刚踏进左道,身后那条空通道的微光石,忽然接连熄灭,像是被人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林风没回头。
他知道,这路,只能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