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手肘抵在岩壁上,借力把身子从狭窄的通风口里拽出来。他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右手立刻撑地稳住身形。左臂已经不听使唤,整条胳膊像是被冻住又烤过一遍,皮肤绷得发亮,青灰色顺着肩线往上爬。
他没吭声,只是喘了两口气,抬头打量眼前的空间。
这是一间石室,比洞口那段通道宽得多,四壁凿得平整,地面铺着方石。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立着一道石门,高约八尺,通体灰白,表面刻满了交错的纹路——有星点连成的弧线,有扭曲如经脉的细槽,还有几道斜贯其上的剑形刻痕。那些线条深浅不一,像是不同时期被人反复修改过。
“你总算出来了!”胡子汉子一把扶住他胳膊,“刚才那缝太窄,我们都以为你卡住了。”
林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站直了些,目光仍盯着那扇门。
妇人扶着墨门弟子站在角落,低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机关?看着……不像能打开的样子。”
“不是不能开。”林风走近几步,抬起还能动的右手,在石门左上角一处凹陷处轻轻描了一下,“是得按规矩来。”
他记得通风口内侧那个“剑穿星图”的符号,此刻就嵌在这块凹陷里,形状严丝合缝。他转头看向盲眼刀客:“你还记得进来前,外面太阳的位置吗?”
盲眼刀客微微仰头:“刚过树梢,偏东三指。”
林风点头。那是寅时初刻,北斗第七星落位的时间。他低头扫视石门表面,果然在七处星点位置看到了微微凸起的圆钮,排列方式与《观星诀》中记载的“七星启阴”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胡子汉子挠了挠耳朵:“啥意思?你要看星星才能开门?”
“差不多。”林风蹲下身,用匕首尖拨开石门底部的一层浮尘,露出底下一条细槽,里面嵌着半截锈铁片,“这东西连着传动机关,只要星位对了,再配合这个输入点——”他指了指左上角的凹陷,“就能启动。”
墨门弟子靠在墙边,喘着气说:“可我们怎么知道现在是不是‘对的时候’?总不能等一晚上吧?”
“不用等。”林风站起身,走到石门右侧的一面壁画前。
画上是个持剑人影,立于山巅,剑尖直指星空。脚下裂地涌泉,水流呈螺旋状散开。下方刻着五个小字:“心不动,则机不发。”
胡子汉子凑过去看了半天,咧嘴:“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难道咱们得先打坐练功?”
林风没笑,反而闭上了眼睛。
他调动体内残存的剑意,凝成一丝极细的气流,缓缓探向石门中央的凹槽。剑气触到石面的瞬间,整扇门轻轻震了一下,七颗星点逐一泛出微弱青光,随即又熄灭。
“果然。”他睁开眼,“它认‘意念’。不是谁碰都行,得有明确指向。”
“那你刚才干啥?”胡子汉子问。
“试它反应。”林风活动了下手腕,“它要的是专注,不是蛮力。就像拉弓射箭,你想着十个目标,箭肯定歪。”
妇人听得若有所思:“所以……你得一门心思去解它?”
“对。”林风点头,“而且顺序不能错。”
他说完,抬起右手,指尖依次划过七颗星点,按照《观星诀》推演的轨迹顺时针点亮。每点一下,那颗星就亮一分,等到最后一颗“天枢”被按下时,整个石门嗡地一震,星线相连,形成完整的北斗图案。
地面微微颤动,左侧石壁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缓缓移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半截齿轮结构,锈迹斑斑,但仍在缓慢转动。
“动了!”胡子汉子一拍大腿,“真让你弄开了!”
林风却没松劲,反而更紧地盯着石门中央的凹槽。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别放松,这只是辅助系统启动。主门还没开。”
“那还差啥?”妇人问。
林风没答,而是伸手摸了摸左肩。那里已经麻木得不像自己的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他想起古籍第一页上的批注:“星图为引,剑意为钥,破而后立,门自启焉。”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是早年练剑时留下的。他用力掐了一下,疼得眉头一跳,但血没流出来。
“需要一点代价。”他低声说。
“你说啥?”胡子汉子没听清。
林风没解释。他抬起右手,食指沿着“剑穿星图”的纹路慢慢划了一道,然后将手掌覆在中央凹槽上。
石门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星线由青转红,剑形刻痕开始发烫,整扇门像是活了过来。
“快退!”盲眼刀客忽然低喝。
妇人立刻扶住墨门弟子往后撤,胡子汉子也抓起木棍戒备。只有林风站着没动,手依旧贴在门上。
他感觉到一股阻力从石门内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抗他的意志。他咬牙,把体内最后一丝剑意压进去。
“剑破星躔……”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门启幽渊。”
话音落下,石门上的剑痕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白光,直冲顶部岩壁。紧接着,所有纹路同时闪烁,仿佛星辰炸裂。
就在这一瞬,林风左手猛地抽搐,整条手臂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整个人晃了半步,全靠右手撑住石门才没倒下。
“林风!”妇人惊呼。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石门的光芒渐渐收敛,星线归于平静,剑痕恢复原样。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它变了。
原本死板的刻痕现在有了流动感,像是刚刚运转过什么庞大机制。中央凹槽边缘出现了一圈细密裂纹,像是承受过巨大压力。
林风缓缓收回手,掌心一片通红,像是被烙过。
“成了?”胡子汉子小心翼翼上前一步。
“还没。”林风盯着那扇门,声音低沉,“它只是准备好了。要真正打开,还得有人走进去触发最后一步。”
“谁进?”墨门弟子紧张地问。
林风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青灰已经蔓延到脖颈边缘,皮肤下隐隐有细纹扩散,像蛛网一样爬向锁骨。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进去。”他说。
“你疯了?”胡子汉子一把抓住他肩膀,“你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进去就是送死!”
“正因为这样,我才最合适。”林风扯了扯嘴角,“一个快不行的人,说不定正好符合它的条件——反正死了也不可惜。”
胡子汉子愣住,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妇人皱眉:“别胡说。我们都能进,凭什么让你一个人冒险?”
林风看了她一眼,没争辩。他转过身,面对石门,右手缓缓搭上剑柄。
他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能藏着致命陷阱。但他更清楚,如果不往前走,他们所有人最终都会耗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
石门中央的凹槽忽然渗出一滴暗红色液体,顺着裂纹缓缓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湿印。
林风低头看着那滴东西,瞳孔微缩。
它不是水,也不是油。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