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只有不知名的秋虫在草丛深处唧唧鸣叫,声音时断时续,反而更衬得四野空旷寂寥。
安逸蜷缩在冰冷单薄的睡袋里,像一只煮熟的虾米。寒气无孔不入,冻得他根本睡不着,手脚冰凉,再加上白天在营地受到的惊吓,屈辱,还有那个“靠近张麒麟”的死亡任务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心头,让他神经高度紧张,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每一阵风吹过,带动帐篷布料的轻微晃动,都能让他心惊肉跳,屏息凝神好半天。
山里的夜晚从来就不宁静。远处不知名的山峦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悠长而凄厉的野兽嚎叫,分不清是狼是狐;风吹过高低错落的树林,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无数幽魂在低语。
他那顶单薄脆弱的小帐篷,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旷野里,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彻底吞噬。
就在他强迫自己数到不知道第几百只羊,意识终于有点模糊的时候——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完全融入风声和虫鸣中的异响!
是脚步声!非常非常轻,踩在带着露水的草叶和松软泥土上,带着一种刻意到极致的收敛和谨慎,正从不远处朝着他的帐篷靠近!
不是大型动物!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个极其擅长野外行动,懂得如何隐藏自身的人!
安逸瞬间寒毛倒竖,那点可怜的睡意被炸得灰飞烟灭!他猛地从睡袋里坐起身,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如同擂鼓,震得他自己耳膜发麻。
谁?!是觅食的野兽?还是冲着他来的人?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潘子白天那个冰冷刺骨,充满警告和杀意的眼神,还有无三省那老狐狸般意味深长的表情。
完了!他们真的来了!来找他算账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那脚步声在他的帐篷外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住了。紧接着,帐篷拉链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缓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速度,一点点地拉开。
金属拉齿分离的细微嘶啦声,在此刻听来如同惊雷般刺耳。
一个高大精悍的黑影完全笼罩了狭窄的帐篷入口,冰冷的月光勉强勾勒出那人肩膀宽阔,腰背挺拔,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轮廓,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正是潘子!
潘子的眼神在黑暗中像淬了毒的刀子,闪烁着冰冷而凶戾的光芒,直接锁定在吓得几乎僵直的安逸身上。
他毫不客气地一弯腰,钻进了这顶逼仄得可怜的小帐篷。本就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他的身影填满,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股淡淡的混合着土腥汗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硝烟气息的危险味道。
他手里似乎没拿任何明显的武器,但安逸毫不怀疑,对方那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绝对能徒手就轻易捏断自己的脖子。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潘子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压低声音,语气凶狠得像要咬人,没有任何迂回和试探。
“别他妈跟老子装傻充愣,玩你那套鬼都不信的把戏!你那点道行,骗骗我们小三爷那种愣头青还行,想瞒过老子?哼!”
安逸吓得魂飞魄散,三魂七魄都快从头顶冒出去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舌头像是打了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俺……俺……俺就是……就是个搞……搞民俗调查的穷……穷学生,真……真的迷……迷路了。”
他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漏洞百出,连自己都不太信的说辞,结结巴巴地搬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民俗调查?迷路?”
潘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嘲讽的冷笑,显然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迷路能他妈迷到这种连当地猎户都少来的山旮旯里,还偏偏就这么巧,迷到我们扎营的旁边?帐篷还支得这么近的地方,你当老子脑子里装的是糨糊?”
他猛地凑近了一些,那张带着风霜痕迹,线条硬朗的脸几乎要贴到安逸脸上,那股混合着危险的气息更加浓烈,眼神骇人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我告诉你小子,最好他妈的老实交代,痛痛快快说出来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不然……”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充满了实质般的恶意。
“这深山老林,穷乡僻壤,死个把人,随便找个山沟一扔,不出两天就被野狼野狗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保证干干净净,谁也找不着!”
这话如同最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安逸的心脏,又像是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知道潘子绝不是说笑!这些人可是真正在刀口上舔过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弄死他这么个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小角色,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内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因为极度的恐惧,已经失声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剩下最本能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潘子又恶狠狠地换着方式逼问了几句,言语间充满了威胁和恐吓。
但见安逸只是吓得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苍白无力又漏洞百出的说辞,眼神里除了纯粹的恐惧也看不出别的,确实不像是什么经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倒像个真的误入歧途吓破了胆的怂包。
他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便最后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针一样刺人: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再给你一句最后的忠告,识相点,别耍任何花样,离我们远点!否则……”
他冷哼了一声,那未尽之语比说出来的部分更令人恐惧。
“哼!”
说完,他不再看安逸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怂包样子,利落地一转身,弯腰钻出了帐篷,身影如同鬼魅般,很快便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安逸一个人,僵硬地蜷缩在冰冷彻骨的帐篷里,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过了好久好久,都无法停止那剧烈的颤抖。
潘子那充满杀意的威胁言犹在耳,那冰冷的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如此真实,如此恐怖。
【滴——检测到强烈敌意及实质性威胁,生存环境风险评估等级由‘低危’提升至:‘中危’。】
【警告:宿主当前状态极度危险,强烈建议尽快提升自身实力或尝试改善与目标团队关系,以降低生存风险。】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此刻听起来却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丝讽刺。
提升实力?拿什么提升?靠那几块能硌掉牙的【难吃的干粮】吗?还是靠那+1+5攒起来的可怜积分?改善关系?他们现在看他就像看一堆急需处理的垃圾,只想把他扔去喂狼!
冰冷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再次如同滔天巨浪,将他整个人彻底吞没,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把自己深深埋进冰冷的睡袋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