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长廊遇袭后,陈管家果然给静心斋送来了新的护身符箓,是比之前更复杂的朱砂黄符,叠成三角状,用红绳系着,让他随身携带。同时送来的,还有几本最基础的玄学入门书籍,包括《清净咒》、《藏息诀》等。
“家主吩咐,林先生既体质特殊,当习些基础法门,少惹麻烦。”陈管家传达这话时,语气依旧平板,但林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耐。
看来,顾晏礼是嫌他太能“惹事”,希望他能有点自保之力,至少别再轻易吸引那些低级邪祟来冲击顾家结界。
林溪恭敬地接过符箓和书籍,低声道谢。
他并不沮丧,反而有些欣喜。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接触玄学,并且……或许能找到理由“请教”顾晏礼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林溪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静心斋,认真研读那几本入门书籍。《清净咒》是用来宁心静气,一定程度上抵御外邪侵扰心神;《藏息诀》则是教人如何收敛自身气息,尤其是像他这种特殊体质,需要学会如何将自身那“诱人”的灵光隐藏起来,变得不那么显眼。
这些法门对真正的玄门弟子来说可能简单,但对林溪这具毫无基础的身体而言,却并不容易。他需要调动微弱的精神力,配合特定的呼吸节奏和观想,才能勉强运转。
他练得很刻苦。白天对着书本反复尝试,晚上则忍着那种被窥视的不适感,继续练习《藏息诀》。进展缓慢,但他能感觉到,当自己全神贯注运转《藏息诀》时,周围那些细微的低语和扭曲黑影确实会变得模糊一些,不再那么具有针对性。
几天后,他觉得自己对《藏息诀》有了一些粗浅的体会,但也遇到了瓶颈,有些关窍始终无法顺畅贯通。
机会来了。
这日,听说顾晏礼似乎处理完外面的事务,回到了宅邸书房。林溪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本《藏息诀》,鼓起勇气,再次走向那座位于宅邸中心、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黑檀木门。
守在门外的依旧是陈管家,看到林溪,他眉头微蹙:“林先生,有何事?”
“陈管家,”林溪露出忐忑又带着一丝恳求的神情,扬了扬手中的书册,“我……我研习《藏息诀》,有几处不明,想……想请教顾先生。不知……是否方便?”
陈管家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愣了一下。家主最不喜被人打扰,尤其是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陈管家准备开口拒绝时,书房内传来顾晏礼冷冽的声音:“何事?”
陈管家连忙躬身禀报:“家主,是林先生,他说对《藏息诀》有不解之处,想请教您。”
里面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溪以为会被直接拒之门外时,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进来。”
林溪心中微动,低头跟着陈管家走了进去。
书房内的陈设与他第一次来时并无不同,冷硬、简洁,充满了力量感。顾晏礼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些古籍和文件,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说。”
林溪走到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摊开《藏息诀》,指出了自己卡住的几个关窍,语气尽量显得笨拙而困惑:“顾先生,这里所说的‘气沉灵台,神光内敛’,我尝试了很久,总觉得气息流转滞涩,无法真正将灵光收敛……”
他描述得磕磕绊绊,将一个初学者的迷茫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晏礼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分析一个故障的仪器。他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抬起手,指尖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灵光。
“看好了。”他声音冰冷,“气息循此径,观想如封盒。”
随着他指尖极其缓慢地在空中虚划,一道淡到极致的灵力运行路线图隐约浮现,同时,一股极其内敛、几乎感知不到任何外泄的灵力波动以他为中心微微荡漾开。那是一种完美的“藏息”状态。
林溪立刻集中全部精神,紧紧盯着他那细微的动作,感受着那瞬间变得“平凡”的灵力波动。他灵魂强大,学习能力和感知力远超常人,顾晏礼这看似敷衍的演示,对他而言却如同拨云见日,瞬间明白了之前阻滞的关键所在!
原来如此!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引导与包容,如同将明珠置于匣中,光华自敛!
他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带着几分惊喜和感激,连忙躬身:“多谢顾先生指点!我……我好像明白了!”
顾晏礼收回手,灵力波动恢复原状,他不再看林溪,重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文件,只丢下两个字:“出去。”
“是,顾先生。”林溪恭敬地应道,退出了书房。
关上房门,他快步走回静心斋。一进门,他脸上那怯懦和惊喜的表情便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
顾晏礼的指导虽然冰冷简洁,却直指核心,效率极高。而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尝试着按照刚才领悟的方法运转《藏息诀》。
果然,气息流转变得顺畅了许多,周身那层无形的、容易吸引邪祟的“灵光”似乎真的淡化了一层,虽然还远达不到顾晏礼那种程度,但效果显着!
这算是一次成功的、笨拙的“靠近”。
虽然顾晏礼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但至少,他默许了这种“请教”,并且给出了有效的指导。
回到书桌前,林溪发现桌上多了一叠空白的黄色符纸和一小盒朱砂。是陈管家派人送来的,意思是让他练习画符。
林溪拿起一张符纸,指尖触及那微糙的纸质,又看了看那盒鲜红的朱砂。
在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在这个视他为工具的宅邸,这些符纸和朱砂,以及那本被他翻得有些卷边的《藏息诀》,竟然成了他此刻所能触摸到的、唯一的、带着一丝“温度”的东西。
而这丝温度,间接来自于那个冰冷如霜的男人。
他铺开符纸,研好朱砂,提起那支略显沉重的符笔,按照《清净咒》的图谱,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开始临摹。
笔尖落下,鲜红的朱砂在黄纸上蜿蜒,带着一种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感。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冰,要一点一点地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