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清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那个鼓起的被包上。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轻轻扯了扯被角,声音温和:
“槿儿,别闷着自己。”
被子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反抗:
“别吵!讨厌!”
江淮清无奈地笑了笑,果然不再出声,只是安静地守在床边,耐心等待着。
过了许久,被窝才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云上槿终于肯钻出来,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几缕发丝黏在微红的脸颊旁。
江淮清看着她这难得的孩子气模样,眼底柔光更盛,忍不住伸出手,动作极其轻柔地帮她梳理着凌乱的发丝,生怕弄疼她半分。
云上槿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躲开,任由他笨拙却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云上槿看着江淮清近在咫尺的、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江淮清,”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喜欢我什么?”
江淮清梳理她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
“不知道,也许是你的药真的很有用吧,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你。”
云上槿瞬间瞪大了眼睛,脸颊更红了:
“您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不是胡言乱语,”江淮清抓住她试图推开他的手,手腕温热,声音温和却坚定。
“槿儿,你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我念念不忘。”
云上槿无言以对,羞得只想捂住耳朵逃避这令人脸红的直白。
江淮清却不容她逃避,轻轻拉下她捂着耳朵的手,握在掌心,目光沉静地望进她眼底:
“槿儿,听我说。”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槿儿,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药,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是你。”
云上槿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认真灼烫,心跳如擂鼓,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
“……行吧。”
“槿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真心的。”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不是都见过我父母了吗?他们也很喜欢你。”
云上槿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江淮清敏锐地捕捉到云上槿那一瞬间的心虚和躲闪,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
“槿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云上槿沉默了几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嗯。我要您死在战场。”
江淮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假死。”
云上槿别开眼,补充了两个字,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江淮清心上。
江淮清沉默了,时间在压抑的静默中流逝。
片刻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我就知道。”
“嗯。”
云上槿低低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江淮清转过身,重新面对她,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苍白却平静的脸上: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战死沙场,假死,这就是我为什么找你。”云上槿没有否认,清晰地阐述计划。
“然后呢?”
江淮清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毫发无损地回来。”
一丝冰冷的嘲讽浮现在江淮清眼底:
“所以,你要我‘死’,是为了洗清我的‘嫌疑’?”
“或许。”云上槿坦诚得令人心寒。
江淮清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凉: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槿儿?”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不用谢。”
云上槿轻声回应,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
“手给我。”
江淮清忽然命令道,声音低沉。
云上槿有些懵,似乎没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但她还是迟疑地、乖乖地把手伸了过去。
江淮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另一只手粗暴地扯下了她腕间那根细细的、他唯一送给她的、她一直戴着的手链。
“唔……”
云上槿手腕一痛,被拉扯的地方立刻泛起一道醒目的红痕。
江淮清看也没看,直接将那根手链扔在了地上,金属搭扣撞击地面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
那件属于她、也承载着某些短暂温情的物什,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不喜欢被利用,槿儿。”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某种更深沉的失望。
云上槿抿了抿唇,看着地上的手链,默默收回了手,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她低声道:
“嗯,我就知道。”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早有预料。
江淮清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云上槿仰起头,毫不畏惧地撞进他深邃如渊、此刻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里。
“你知道吗?”
江淮清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我现在想掐死你。”
云上槿眨了眨眼,神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认命般的坦然:
“可以。”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江淮清压抑的怒火。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云上槿身体两侧的床铺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脸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声音从齿缝里挤出:
“你就这么不想活了?”
“您不会。”
云上槿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笃定,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她话音未落,江淮清猛地抬手,不算太重,却带着十足羞辱意味地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病房里格外清晰。
“诶?”
云上槿猝不及防,头被打得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火辣辣地疼,却只是愣愣的眨眨眼睛。
江淮清的手并未离开,而是顺势下滑,带着薄茧的虎口精准地扼住了她脆弱的脖颈,然后,慢慢收紧。
云上槿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便停止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