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梁上挂着一块木匾,字迹模糊,但依稀可辨——“义庄”。
“嘿!我说怎么感觉阴风阵阵的。”
彭听风搓了搓手臂,故作轻松地笑道。
“原来是停放死人的义庄!这鬼地方,弄这么个晦气地儿干嘛?”
林安的目光却锐利如鹰,扫过寂静的街道和义庄周围:“彭兄,你仔细感知。
此地别说人气,连一丝寻常鬼物该有的阴魂怨气都无,干净得反常。
唯独这义庄内,那股‘活性’粒子异常浓郁,你不觉得奇怪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彭听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肥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林…林兄,你可别吓唬我!
咱们修士降妖除魔不在话下,可你这说得…比真蹦出个鬼王还瘆得慌!莫非这里头…镇着个能吞吃万灵的绝世凶物?”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张地盯着那扇虚掩的破旧木门。
林安没有回答,只是抬步上前,伸手轻轻一推。
“嘎吱——”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木门应声向内倒去,砸在地上,扬起一片陈年的灰尘。
林安袖袍轻拂,一股柔和的气流将烟尘驱散。
他当先步入,九婉紧随其后,彭听风咬了咬牙,带着几名胆大的队员跟了进去。
义庄内部比外面更加阴冷。
迎面是一道青砖砌成的粗大屋柱,柱子上方悬挂着一面边缘磨损的青铜八卦镜,镜面正对着大门入口,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什么。
柱子左侧,是一座依墙而建的三层神龛供台。
令人心悸的是,供台上密密麻麻摆放着数十个灵位牌,但所有牌位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名讳!
供台底层,凌乱地摆放着七八盏造型古朴的长明灯(引魂灯),灯芯燃烧着豆大的、幽蓝色的火焰,在死寂中无声跳跃,为不存在的亡魂指引着通往黄泉的虚幻道路。
柱子右侧,横七竖八地停放着七八口黑漆棺材!
每口棺材上都贴着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箓,符纸无字,却隐隐透着禁锢之力。
更诡异的是,每口棺材下方与地面的缝隙处,都插着三柱细长的线香。
香火袅袅,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带着陈旧书卷气息的檀香,竟在此地弥漫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未曾熄灭!
“嘶…见棺发财?这地方邪门得紧!”
彭听风倒吸一口凉气,强压心头寒意,指着那些线香道。
“按道门典籍,棺材缝隙乃阴阳交界,属‘火’位,以香火供奉,意在安抚棺中阴灵,使其不扰阳世。
可这香…历经万古不灭,怕是用什么神材宝料炼制的吧?”
他又瞥了一眼棺材后方那道将内室隔开的灰布帘,嘀咕道:“里面还遮遮掩掩的,莫非这义庄也遭过贼?弄这么乱!”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化神期队员:“阿虎、老赵,去布帘后面看看,小心点!”
两名队员咽了口唾沫,握紧法器,小心翼翼地从柱子侧面绕过去,掀开那道厚重的灰布帘。
片刻后,里面传来阿虎紧绷的声音:“队长!里面还有六具棺材!都贴着镇尸符!
没发现其他东西!哦,等等…柱子后面墙上还嵌着一尊神像!”
林安与彭听风立刻绕过去。
布帘之后的空间更加逼仄,六具同样贴着空白镇尸符的棺材整齐靠墙摆放。
而在内墙的凹龛里,赫然供奉着一尊泥塑彩绘的神像!
这神像乃是一位中年道士,身披绣着云纹雷兽的杏黄色道袍,法相威严。
他一手掐着道门降魔剑诀指天,一手自然垂落,手腕上戴着一圈刻满符文的镇魂镯,下垂一条闪烁着幽光的定魂链。
腰间悬挂一枚古朴的引魂铃,背后斜插一柄由铜钱编织而成的金钱剑!
整个塑像栩栩如生,一股凛然正气与斩妖除魔的无匹煞气扑面而来,仿佛随时会活过来荡尽群邪!
九婉杏目圆睁,惊讶道:“公子!这…这不就是人间道门在世俗界行走、专司降妖捉鬼的‘牛鼻子’天师神像吗?
此地怎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这镜像古城里,也曾爆发过类似人间界的邪祟之乱?”
林安眉头微蹙,方才他以“视界”能力微观扫描此地,除了无处不在的活跃粒子流(阴气)和建筑本身的能量网络,并未发现异常能量节点或陷阱。
但这尊突兀出现的、与整个古城“镜像维度”格格不入的“人间道门天师像”,以及这义庄内种种刻意为之却又透着混乱(无字牌位、无序摆放的长明灯)的布置,都显得极不协调,仿佛一个精心设计的谜面。
奥陌陌所说的“镜像维度”与“内有乾坤”,这“乾坤”莫非就藏在这违和感之中?
道士神像掐诀镇邪,但在这死寂之城,邪在何处?
他隐约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如雾里看花,隔着一层朦胧的纱。
就在这时,彭听风盯着那神像的脸和手诀,左手无意识地横在胸前,右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数息之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失声叫道:“我想起来了!
百年前,我随宗内长老前往中央祖神大陆,在仙庭举办的水陆罗天大醮法会上,曾见过几位地位尊崇的道门真人。
真人手持此种‘玉清斩邪剑诀’,脚踏北斗七星禹步,行那沟通天地、敕令鬼神的无上法事!
对!就是‘罗天大醮’!这手诀,这法相…错不了!”
“罗天大醮?”林安心中猛地一震!
彭听风那句“罗天大醮”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在林安识海深处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罗天!这绝非巧合!
自从奥陌陌揭示那浩瀚无垠、层层嵌套的“罗天宙宇大域”模型,这简单的四个字便承载了难以言喻的分量,仿佛触碰到了宇宙法则的某个核心节点。
林安的目光下意识地从那六具贴着空白符箓、透着不祥气息的棺材上移开,落在了隔开内外室的灰布帘上。
这道布帘看似平凡,麻布质地,边缘磨损,沾染着岁月的尘灰。
然而,当林安静心凝神,钧命境大圆满的神魂之力配合天道元婴加持下的道莲金瞳——火眼金睛“视界”悄然扫过,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滞涩。
那布帘仿佛一片虚无的深渊,他的视界竟无法解析其分毫结构,只能模糊感知到其上附着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精纯的能量粒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悸的…神魔之血的铁锈腥气!
这绝非寻常之物!
“‘罗天大醮’…罗天…”
林安心中低语,思绪如电光火石般流转,试图捕捉那一闪而逝的关联。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撕裂了义庄内压抑的死寂:
“队长!燮武他…他不行了!”
声音来自柱子外侧。
彭听风脸色骤变,几乎与林安同时转身,几步便跨过粗大的青砖柱。
只见一名身形魁梧、脸庞方正、名叫燮武的南离火域队员,此刻正被另一名队员半抱在怀里,头无力地后仰着,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旁边几名朝夕相处的汉子眼眶通红,强忍着悲声,泪水却止不住地滚落。
“燮武!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能走吗?”
彭听风蹲下身,声音急切,粗胖的手指搭上燮武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
他心中咯噔一下。
抱着燮武的队员,名叫阿岩,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自责:“队长…燮武他…他一直没吭声…先前那鬼奴偷袭,他为了掩护老赵,机甲舱盖…被划开了!”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燮武胸前神能机甲复杂的合金卡扣,轻轻掀开那厚重的舱盖。
“滋——”机甲内层密封装置泄压的微弱声响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