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感觉自己在一片灼热与冰冷的交替中沉浮。伤口处像有无数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寒意却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他即使在昏睡中也忍不住颤抖。耳边嗡嗡作响,混杂着地下河空洞的流水声、扳手偶尔摆弄零件的叮当声,还有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呼吸声。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断线的风筝在风暴中翻滚。他梦到了裂谷下方那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的灰雾,梦到了“夜嚎”怪物赤红的眼睛和滴着涎水的獠牙,梦到了“蝰蛇”临死前扭曲的面孔,还梦到了小虫肩膀流血、脸色苍白却咬牙坚持的样子……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嘶哑的气声。
很快,一股清凉的、带着金属容器特有味道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滋润了他的嘴唇和喉咙。凯斯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他看到小虫红肿但充满担忧的眼睛,她正跪在自己旁边,用一只破旧的金属杯给他喂水。她肩膀上的绷带渗出了一点暗红色,但看起来精神比他好得多。
“你醒了?”小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明显的欣喜,“你昏迷了快一天了,一直在发烧,说明话。”
凯斯想动一下,但全身的剧痛和虚弱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发现自己还躺在扳手的工作台上,身上盖着那条厚毯子。集装箱里光线昏暗,只有扳手工作台上的手提灯亮着,照亮他佝偻的背影。他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对那个tc-7模块做着什么。
“扳手……”凯斯艰难地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
“他给你用了药,”小虫低声说,又喂了他一点水,“他说你身体底子好,能扛过来。我……我比你醒得早,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
这时,扳手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独眼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醒了?命挺硬。”他走过来,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凯斯的额头,“烧退了点。小子,你运气不错,‘夜嚎’的爪子毒不死你。不过接下来几天别想乱动。”
“模块……”凯斯更关心这个。
扳手扬了扬下巴,指向工作台一角。那个tc-7模块已经被连接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缆,线的另一端接在一个被拆开的、布满灰尘的旧式终端机壳子上,终端屏幕是坏的,但旁边一个用零件拼凑的小指示灯正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东西没错,是tc-7加密型数据存储单元。但麻烦就在这里。”
“什么意思?”小虫问。
“这东西是特制的,有物理锁和加密锁双重保护。没有正确的密钥,强行读取或者试图打开外壳,里面的晶片会瞬间自毁。”扳手指着模块侧面几个不起眼的凹槽和微型接口,“物理锁的钥匙……是一种特定形状的、带磁编码的物理钥匙,早就停产了,现在除了某些大公司的仓库或者博物馆,别想找到。至于加密密钥,鬼知道是什么。”
凯斯的心沉了下去。千辛万苦,差点把命搭上,拿回来的东西却打不开?“那怎么办?这东西对我们就没用了?”
“不一定。”扳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黑市’上,总有些人喜欢收集这种‘打不开的盒子’,特别是带有‘tc’标号的,有时候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给那些有收集癖的阔佬或者喜欢解谜的怪胎当摆设。但前提是,你们得能活着把它带到有这种‘市场’的地方,并且找到合适的买家,而不被中途黑吃黑。”
“除了卖,它本身……没别的价值了吗?比如,里面存的是什么?”小虫追问。
扳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凯斯:“tc系列,通常是战前某些机构用来存储高敏感度数据的,比如研究日志、设计图、人员档案,甚至是……某些未公开的实验数据。具体是什么,不开封,谁也不知道。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宝藏地图,也可能是一堆过时的天气记录。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就是废土。”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检查过你们带回来的模块,外壳上有新的、不匹配的划痕和撬动痕迹。‘蝰蛇’那蠢货肯定也尝试过打开它,但显然失败了。这反而证明,里面的东西可能还有点意思,否则他犯不着费劲。”
凯斯默默听着,头脑在虚弱中努力分析。卖给别人当收藏品?听起来不稳定,而且他们现在根本去不了什么“黑市”,外面“铁盒子”的人可能还在找他们。不卖,留着这个打不开的模块,就像抱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炸的哑弹。
“你说过,如果我们拿回模块,你就告诉我们怎么去‘高墙’。”凯斯盯着扳手,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坚定。
扳手与他对视了几秒,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然后他点了点头:“我是说过。我扳手说话算话。但小子,你以为‘高墙’是什么?避难所?天堂?”他冷笑一声,“那地方,规矩比断桥镇多十倍,也危险一百倍。就凭你们两个,一个受了‘夜嚎’的毒伤,一个肩膀还挂着彩,带着个打不开的烫手山芋,想去‘高墙’?跟送死差不多。”
“我们有必须去的理由。”凯斯说,看了一眼小虫。小虫用力点头。
扳手沉默了片刻,走到角落里,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金属箱子,打开。里面不是食物或武器,而是几卷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边缘磨损严重的地图,还有一些手写的、字迹潦草的笔记。他抽出一张相对完整的地图,铺在工作台上,用手提灯照亮。
地图绘制得相当粗糙,但涵盖的范围很广,从他们所在的断桥镇区域向东延伸。一条粗黑的、蜿蜒的线条代表裂谷,而在裂谷更东方的远处,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用醒目的红圈圈起来的区域,旁边用扭曲的字迹写着“高墙-勿近”,还画着几个骷髅头标志。
“这里,”扳手指着红圈区域,“就是‘高墙’的外围。它不是一座具体的城市,而是一个区域,一片被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合金墙壁和能量屏障围起来的禁地。没人知道墙有多厚,有多高,也没人知道墙后面到底有什么。战前那里是高度机密的军事研究区和精英居住区,现在……谁知道。”
“怎么进去?”小虫急切地问。
“进去?”扳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没人进去过。至少,我没听说过有进去还能活着出来讲故事的。那些墙壁据说带有自动防御系统,任何未经授权的靠近都会被……清除。看到这些骷髅头了吗?”他指着地图上红圈周围零星分布的标记,“这些是已知的、试图靠近‘高墙’的探险队或者倒霉蛋最后消失的地方。有的是被自动炮塔轰成了渣,有的是触发了地面陷阱,有的则是被墙里放出来的……东西,给拖走了。”
凯斯的心一点点沉向谷底。难道“铁盒子”给他的希望,指向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绝地?
“但是,”扳手话锋一转,独眼盯着凯斯,“大概在六七年前,有一次大塌方,就在裂谷的东段,靠近‘高墙’西南边缘的地方。塌方改变了一段裂谷的地形,据说暴露出‘高墙’基座的一部分,以及……一个可能的、被掩埋的维护通道入口。这只是传闻,我没去过,也不敢去。但当时有几个不要命的寻宝者和流民去了,只有一个半疯的家伙逃了回来,胡言乱语说什么‘墙下的洞’、‘会发光的眼睛’、‘吃人的光’……没多久也死了。消息传开后,有几个有点实力的团体去探查过,但都没了下文。后来塌方的地方似乎又发生了二次坍塌,入口可能被重新掩埋,也可能只是那些团体封锁了消息。总之,那里现在被视为比‘高墙’其他区域更危险的禁区。”
他指着地图上裂谷东段一个用红笔特别打了个“x”的位置。“就是这里。如果你们非要找一条可能(只是可能!)进入‘高墙’的路,那么这里,或许(仅仅是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但我必须告诉你们,去那里,九死一生都是乐观的。而且,就算你们侥幸找到了入口,进去了,墙里面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在等着你们,没人知道。也许只是另一片更大的废墟,也许有更可怕的玩意。”
扳手说完,看着凯斯和小虫。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消化着这令人绝望的信息。一条传闻中的、可能已经被掩埋的通道,通向一个无人生还的绝地。这和他们之前预想的任何“希望”都相去甚远。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个?”凯斯问,他不相信扳手仅仅是因为他们拿回了模块就如此“慷慨”。
扳手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如果你们真的决定去送死,那个tc-7模块,对你们就没用了吧?可以把它留给我。我可以想办法处理掉它,或者……嗯,拆着玩玩,虽然可能会毁掉里面的数据,但有些零件或许还能用。作为交换,我不仅给了你们地图和信息,还救了你们的命,处理了你们的伤。公平交易,怎么样?”
他果然在打模块的主意。凯斯并不意外。在废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如果我们带着模块去呢?”小虫突然问。
扳手挑了挑眉:“那你们就得考虑,如何在穿过危机四伏的裂谷东段、面对可能的‘高墙’防御和未知危险的同时,还要保护好这个可能引来更多麻烦的‘铁块’。而且,就算你们真能进入‘高墙’,这东西在里面有没有用,天知道。也许‘高墙’里面早就有了更先进的玩意,这tc-7不过是垃圾。”
又是一阵沉默。集装箱里只有地下河的水流声和手提灯灯丝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凯斯最终说,声音疲惫但清晰。他需要恢复体力,也需要和小虫商量。这个决定,关乎生死。
扳手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耸了耸肩:“随便你们。在你们决定之前,可以留在这里养伤。食物和水,按老规矩,用东西换或者干活抵。但别待太久,我这里不是慈善收容所。而且,‘蝰蛇’虽然死了,但他毕竟在断桥镇混过,可能有点狐朋狗友。夜里的动静说不定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安全起见,你们伤好点就尽快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凯斯和小虫留在扳手的集装箱巢穴里。凯斯的烧渐渐退了,伤口在扳手那看起来可疑但效果不错的药膏作用下,开始结痂愈合,只是动作稍大还是会疼,身体也虚弱得很。小虫的肩膀恢复得快一些,已经可以帮忙做些简单的活计,比如清理零件、整理线缆,换取一些硬邦邦的营养膏和过滤水。
扳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台前,继续捣鼓他那些破烂,偶尔会出去一趟,回来时带着些零件、工具或者一点点“黑市”上的消息。他不再主动提tc-7模块和“高墙”的事,但那个模块一直放在工作台显眼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诱惑。
凯斯和小虫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了扳手给的地图和笔记。地图很简陋,但标注出了从断桥镇到裂谷东段塌方区的大致路线,沿途有几个可能找到补给点(也是危险点)的废墟标记,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已知有危险生物出没的区域。笔记上的信息更零碎,除了关于“高墙”和塌方区入口的传闻,还有一些关于裂谷内地形、气候(比如偶尔会出现的、含有毒微粒的“灰雾”涌出)、以及几种特定变异生物的习性和弱点的只言片语,虽然语焉不详,但总比一无所知强。
“你怎么想?”第三天晚上,扳手出去“找点乐子”(他自己的说法)了,集装箱里只剩下凯斯和小虫,以及昏黄的手提灯光。凯斯靠坐在墙边,低声问小虫。他的气色好了些,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小虫坐在他对面,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扳手说的有道理。带着模块,太显眼,也危险。‘铁盒子’的人可能在找它,其他人也可能打它的主意。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许真的没用。”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凯斯,“但是……凯斯,这是我们从‘铁盒子’那里拿到的唯一线索。而且,我总有种感觉……感觉这东西很重要。扳手那么想要它,可能不只是为了零件。”
凯斯也有同感。扳手对模块的兴趣,似乎超出了对一个普通“废品”或“收藏品”的范围。他那看似随意的态度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去‘高墙’的路……”凯斯看着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x”,“听起来是条死路。但扳手也说了,那是唯一可能的线索。我们留在断桥镇,或者去其他地方,迟早会被‘铁盒子’的人找到。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那就去。”小虫的眼神变得坚定,带着她这个年纪少有的决绝,“反正留下来也是等死。不如去碰碰运气。至少……我们在一起。”
凯斯看着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是他把小虫从那个肮脏的垃圾堆里带出来的,现在却要把她带入更深的绝境。但他知道,小虫说得对。他们别无选择。而且,小虫的陪伴,是他在这冰冷绝望的废土上,仅有的温暖和支撑。
“好。”凯斯点头,做出了决定,“我们去塌方区。模块……我们带走。也许在‘高墙’那里,它能派上用场。如果实在不行……”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确。如果真是绝路,再放弃也不迟。
“那扳手那里……”
“我们不能告诉他真实决定。”凯斯压低声音,“就按他说的,用模块交换信息和这几天的收留。但我们得偷偷把模块调包,或者做个假的给他。”
“调包?”小虫睁大眼睛,“怎么做?我们没有……”
“不需要一模一样。”凯斯目光扫过工作台上扳手收集的那些零件和废料,“找一个大小形状差不多的金属块,想办法弄上‘tc-7’的刻痕。扳手没来得及仔细研究真品,黑灯瞎火的,应该能瞒过去。我们离开前再换。”
这是个冒险的计划,一旦被识破,后果不堪设想。但他们需要模块,也需要扳手提供的信息和暂时的安全。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边继续养伤,一边偷偷准备。小虫利用帮忙整理零件的时机,留意到一块废弃的合金块,大小和tc-7模块相仿,只是略薄一些。凯斯则趁扳手一次长时间外出,用扳手工作台上的简陋工具,小心翼翼地在合金块一侧刻上“tc-7”的标记,虽然字迹略显歪斜粗糙,但在昏暗光线下,不仔细看很难分辨。他还用一些黑色的油污和金属碎屑混合,涂抹在表面,模仿使用和磨损的痕迹。
他们需要一个调包的时机。最好是在离开前一刻,扳手放松警惕的时候。
第五天清晨,凯斯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虽然动作还不能太剧烈,但正常行走和奔跑已无大碍。小虫的肩膀也拆了线,留下一道粉红色的疤痕。是时候了。
当扳手再次从外面回来,带回一小袋粗制营养膏和两壶相对干净的水时,凯斯主动开口了。
“扳手,我们决定了。”凯斯说,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而无奈,“你说得对,带着那个模块去‘高墙’太危险了。我们用它,交换你给我们的信息,还有这几天的收留和治伤。模块归你。”
扳手正在整理带回的东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独眼审视地看着凯斯,又看看小虫。“哦?想通了?明智的选择。毕竟,活着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我们还需要一些东西。”凯斯继续说,“一些路上用的。食物,水,药品,如果可能的话,一两件像样的武器。我们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了,但我们可以用这个交换。”他从怀里掏出那个“铁盒子”——自从拿到tc-7模块后,它再也没有闪烁过,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一块真正的废铁。
扳手的目光落在“铁盒子”上,独眼眯了眯。“这东西……有点意思。但对我来说,除了研究,没别的用。而研究它,可能引来麻烦。”他摩挲着下巴,“不过,看在你俩还算守信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两天的标准口粮,两壶水,一小瓶消炎药粉。武器嘛……”他走到角落的垃圾堆里翻找了一会儿,扔过来一把用布条缠着握把、枪管有点歪的短管手枪,还有十几发看起来就年岁久远的子弹。“这把‘铁砧’左轮,准头就别指望了,五米内能打响吓唬人就行。子弹不多,省着点用。”
这条件相当苛刻,但凯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他点点头:“成交。”
“模块呢?”扳手伸出手。
凯斯从怀里(实际上是事先藏在毯子下)拿出那个仿制的金属块,递给扳手。昏暗的光线下,扳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又用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刻字的地方,独眼似乎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隐去。他点了点头,随手将假模块放在工作台上,和一堆零件混在一起。“行了,东西拿走。你们可以待到明天早上。之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交易完成。扳手似乎对“得到”模块感到满意,不再过多关注他们,继续埋头摆弄他的破烂。
凯斯和小虫心中暗松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迅速收拾了扳手给的那点可怜的口粮、水、药粉和那把破枪,将真品tc-7模块小心地藏在凯斯衣服内层特制的暗袋里(这是小虫用从旧衣服上拆下的布料和线,偷偷缝制的),“铁盒子”则塞进背包最底层。
第二天天还没亮,扳手还在他那个吊床上打着鼾,凯斯和小虫就悄无声息地起身,背起少得可怜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收留了他们、也充满了算计和交易的地下巢穴,然后顺着斜坡,离开了扳手的“领地”,重新踏入了断桥镇迷宫般的废墟和晨曦前最黑暗的街道。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扳手就从吊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丝毫睡意。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凯斯交给他的“模块”,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又用工具轻轻敲了敲,听着声音。然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独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刻得还挺像……但重量不对,声音也不对。”他低声自语,摇了摇头,随手将那假模块扔进了角落的零件堆,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两个小滑头……不过,拿个假的糊弄我,总比带着真的去送死强。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走到集装箱一个隐蔽的角落,挪开几个空箱子,露出后面一个嵌在箱壁上的、带有老式密码转盘的微型保险柜。他熟练地转动密码,打开柜门。里面空间不大,只放着几样东西:一把保养得极好、线条流畅的黑色手枪,绝非废土常见的粗陋货色;几个密封的、标签模糊的药剂瓶;还有一小叠用塑料膜仔细包裹的、已经发黄的纸张,似乎是某种设计蓝图或笔记。
扳手从最里面,拿出一个用柔软绒布包裹的物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绒布,里面赫然是一个和凯斯他们拿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方块,同样的暗沉银灰色,侧面同样刻着“tc-7”的字样!
只不过,扳手手中的这个模块,一角有一道清晰的、仿佛被高温熔蚀过的痕迹。
扳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焦痕,独眼望向凯斯和小虫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低声喃喃,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又仿佛在告诫早已离去的两人:
“tc-7……可不止一个啊。傻小子,祝你们好运吧。那条路……可不好走。高墙下面埋着的,可不仅仅是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