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如同地底老鼠,在这破庙中苟延残喘。
你们可知道,在周围百姓眼中,你们现在是什么模样?
不过是一堆蛀虫,一群臭蛆,一窝不知廉耻的废物!
仗打成这样,要是我站在你们的位置上,早就撞墙自尽了!”
……
王风的斥责声在破庙中回荡,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将眼前这群溃兵骂得体无完肤。
整座庙宇却异常安静,无人反驳,无人出声,唯有夜色中的死寂蔓延开来,溃兵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振聋发聩的痛斥!
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王风狠狠撕下。
没人愤怒,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恼意。
王风说的,不过是他们早已想骂却不敢出口的自我唾弃。
可当这些话真真切切从别人口中说出时,他们才猛然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辱。
“仗打成这样,还不如撞墙死了干净。”
有人在心中默念,随即又感到屈辱——哪怕撞墙而死,也未免太过轻饶了自己。
原本还因和尚与王风堵住庙门、阻他们逃命而心生怨怼的溃兵,此刻已全然不在意日军是否即将杀到。
一个个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王风脸上。
清冷月光下,那是一张凛然不可侵犯的脸,每一句话都似从胸腔中迸发而出。
“我不否认敌人强大,但我更不能回避你们自身的怯懦。不说远的,晋南那一战有多耻辱,你们心里都清楚。一触即溃!十一个军,二十多万大军啊!老子就是赶二十多万头猪,也能把鬼子的阵型冲乱了!你们连猪都不如吗?”
王风的目光在月光下泛着寒芒,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觉得老子说得没错之外,是不是还在嘀咕:你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站在这儿指手画脚,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我也明白,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油盐不进的老滑头,懦弱早已刻进骨头里,三言两语救不了他们。
甚至我现在对你们的痛骂,在他们耳中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但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身上还穿着这身军装,就该对得起这个身份!
懦弱源于什么?
源于怕死!
我常听一句话: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你们怕个屁!
我有个兄弟也曾是当兵的,过去和你们一样,甚至还是军阀手下的兵油子。
可抗战一起,他几次舍命冲锋,虽打的也都是败仗,但从没丢过勇气。
他说过:国家有难,我们当兵的不上,谁上?
要是连军人都怕死,那这万里江山,就真的完了。
我这位兄弟如今在何处?
前些日子与鬼子交火,他单枪匹马便歼灭了十多个敌人,自己也身负重伤,现在正躺在医院里。
可即便在昏迷之中,护士说,仍常听见他迷迷糊糊地喊着:“杀——”
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比起他来,找堵墙一头撞死,是不是都太轻饶你们了?
好啦,我不是闲着没事专程跑来骂你们的,我没那闲工夫,也没这兴致。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武风,隶属国军作战序列,职务,团长。
溃兵们一愣,不少士兵已肃然起敬——要知道他们这支队伍中,军衔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上尉,还是个文职的。
“你们的武军长,都听说过吧?”
孙书连忙应道:“知道,知道!晋南会战时,我们部队坚持到最后,就是武军长亲自指挥的!”
王风道:“没错,他正是我的兄长。”
武风……武军长!
同姓武,溃兵虽心存疑虑,但见王风神情庄重,许多人还是选择了相信。
同时,王风也略感意外——他本只是出于敬仰,单方面认了这位军长为兄,却没想到武军长在九十八军士兵心中竟有如此崇高的威望。
此刻,许多溃兵看向他的目光,已截然不同。
孙书惊喜道:“团长,您真是我们军长的亲弟弟?”
王风道:“自然是真的。只是来时为避鬼子耳目,未穿军装罢了。”
“那您这次前来,是为何意?”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看看我兄长带出来的兵,如今沦落成了何等模样。可眼下鬼子将至,南村危在旦夕,我的任务也随之改变了。”
王风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提高,面向所有溃兵大声道:我先前对你们的斥责,希望你们铭记于心,终有一日亲手洗刷这份耻辱。
而现在,我只想问你们几句。
你们是否还想继续当逃兵、溃兵、败兵,像蛆虫、地老鼠一样,卑微苟且地活着?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几百号人,今天躲在南村,明天流窜北村,绝非长久之计,迟早会被活活饿死?
你们看看,哪一天没有同伴倒下?
你们就甘愿这样凄惨、可怜、窝囊地活下去,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轮到自己吗?
既然如此怕死,如此懦弱,又为何选择这种最残酷、最无尊严、最屈辱的结局?
我不清楚我说这些话,能否唤醒你们当中那些早已麻木的灵魂,但我没时间像你们爹娘那样慢慢劝导。
你们是我兄长的兵,我兄长不在这里,那你们就是我的兵。
我不会对我的兵过分苛刻,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有尊严地活着。既然是军人,就该重新拿起枪,走上战场,杀敌,杀鬼子,保家卫国。
第二,继续如蛆虫、地老鼠般苟延残喘,最终不知死于哪个阴暗角落。
“在你们作答之前,我还想点几个人的名字。”
“姜龙。”
王风高声喝道,宛如将军点将。
姜龙立刻挺直腰板,站了出来:“到!”
“我问你,你打过几场仗?”
“这……”
“是男人就别吞吞吐吐,直说!”
“是!报告长官,记不清了,但至少也有十几场。”
“胜了,还是败了?”
姜龙低头苦笑:“一路败下来。仗还没开打,我们就觉得,这一回肯定又要输。”
王风神色平静:“好,下一个,孙书上尉。”
“到!”
“同样问题,回答。”
“是!报告团座,我就打过这一仗。”
“然后败了。”
“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想打赢。”
孙书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溃兵在沉默中露出屈辱与痛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