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钟离子期那盘旷日持久的棋局最终以平局收场。?
涂山九卿揉了揉微涩的眉心,心下却并无多少不悦,棋逢对手的酣畅反而让他心情不错。
他挥退了侍从,独自沿着幽静的回廊走向自己的寝殿。
推开那扇沉重的、雕刻着九尾狐图腾的殿门,一股极其细微、却瞬间攫住他嗅觉的冷香扑面而来。?
那香气淡得如同晨曦初降时雪山之巅凝结的第一缕云雾,带着冰川的凛冽、海洋的浩瀚、天空的悠远,甚至还有一丝雨后草原的辽阔清新。
清冷、纯粹,却又复杂得难以言喻。
涂山九卿那双颠倒众生的漂亮狐狸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眼底暗光流转。?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只忠心耿耿但总爱“自作主张”的小胖狐狸干的。
这家伙又在寝殿里放了什么稀奇玩意儿?这味道……不仅好闻,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仿佛穿透了漫长时光的……熟悉感?
他悄无声息地反手关上门,?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像一只慵懒却警惕的顶级掠食者,在自己的领地内巡视着异样的来源。
空气中那缕冷香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向内走去。
越靠近里殿的寝卧区,那股冷香越是清晰、浓郁。
?不再是初入门时的缥缈,而是变得凝实、深沉,如同将整片浓缩的冰原雪海搬进了他的寝宫。
寝殿内光线柔和,青玉地砖反射着夜明珠温润的光泽。
涂山九卿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那张极其奢华、铺满了雪白顶级狐裘的巨大床榻上。?
那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鲛绡纱帐正被放下,朦朦胧胧地勾勒出里面一道侧卧的身影轮廓——?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谁?!
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躺在他涂山九卿的“窝”上?!
一股凛冽的杀意瞬间凝聚在他指尖,但下一秒,又被那无处不在的冷香奇异地中和了几分。
他压下心头翻滚的怒意,脚步沉稳地走上前,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唰地一下掀开了那碍眼的轻纱?。
光影流动,帐内的景象再无遮掩。?
一个女子,一个拥有着惊心动魄、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艳容貌的女子,正静静地躺在他那片柔软的、如云朵般的白色狐裘之中。
她双目紧闭,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肌肤胜雪,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
即使在沉睡中,那份倾世之姿也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涂山九卿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第一反应竟不是立刻将这个胆敢闯入他禁地的女人提起来扔出去。?
如同鬼使神差般,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几分,似乎想更加清晰地辨认那让他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冷香源头,想看清这张绝艳面孔下隐藏的秘密。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看清她脸上细微的绒毛,近到她清浅而规律的温热呼吸,带着那独特的冷冽芬芳,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脸颊和颈侧。
涂山九卿猛地摇了摇头,?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和警觉,他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陌生的气息无形地诱惑了??
这简直荒谬!他可是涂山之主,万妖之皇!
就在他压下心头异样,准备直起身子,恢复一贯的冷厉疏离时。
床上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清澈又深邃的眼睛?
如同两块纯净无瑕的顶级琥珀,在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色泽,剔透得不染一丝尘埃,却又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的沧桑。
涂山九卿猝不及防地坠入了那片琥珀色的湖泊深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本应沉寂如水的心,发出了“咚!”的一声沉重而陌生的跳动,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鸣。
钰铮铮红唇轻启,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却冷得像冰泉相击:?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涂山九卿的目光还陷在那双摄人心魄的琥珀眸子里,听到问话,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她开合的红唇。
那唇瓣饱满,色泽如同含着露珠的玫瑰花瓣,在雪肤的映衬下,诱人至极。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突兀地闯进他身为狐皇的脑海:看着……好软,好好亲的样子。?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荒谬的燥热。
他迅速收敛心神,属于狐皇的威压重新凝聚,声音低沉而带着质问的冷意,试图夺回主动权:
“?呵,本皇倒要问问你!?”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谁?又为何胆敢躺在本皇的……窝上??”
钰铮铮被他气势所慑,那双漂亮的琥珀眼中瞬间充满了茫然和无措。?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回想:“我是谁……?”
蓦地,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脑海。
“?啊——!?”
她痛苦地低喊出声,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纤细的身体蜷缩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想不起来……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头好痛!?”
她的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慌和痛苦,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涂山九卿冰冷的审视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节奏。
?他蹙紧了眉头,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痛苦扭曲的脸上。
这副模样……不像精心设计的伪装,更像是神魂受创后的混乱与空白。
她可能……是真的失忆了?或者……是个傻子?
但看着她那张即便在痛苦中也难掩绝色的脸,以及萦绕不散的神秘冷香,涂山九卿心中的推断更倾向于前者,一个不知为何失忆了的、身份成谜的女人。
看着她在纯白的狐裘里痛苦地翻滚,那脆弱无助的样子竟莫名地牵动了他心底一丝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他那向来只执掌生杀予夺或优雅执棋的手,带着一种连他都感到陌生的迟疑和……安抚意味,轻轻地、试探性地落在了钰铮铮柔软微凉的发顶。?
那动作笨拙得与他狐皇的身份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冷静点。”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质问的冷硬,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安抚,“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
掌心下,钰铮铮柔软发丝微凉的触感让涂山九卿指尖微微一颤,那股诡异的安抚冲动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更令他愕然的是,当他的手掌带着那点笨拙的温热贴上她的头顶时,钰铮铮那撕心裂肺般的头疼似乎真的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缓解。
她急促痛苦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紧抱着头的双手也微微松懈,只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像一只在暴风雨中侥幸寻到遮蔽、却依然惊魂未定的小兽。
那双盛满痛苦和茫然的琥珀色眼眸抬起,带着未褪的水汽,迷茫地望向涂山九卿。?
那眼神纯净得近乎无辜,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