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啃完红薯饼的第二天,巫脉村的热闹就从老井蔓延到了村西头的老磨坊——大清早的,王大爷挑着空水桶往磨坊后头的柴垛走,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咕噜咕噜”的响,探头一瞅差点把烟袋锅子扔地上:“哎哟妈呀!邪乎了!这老石磨咋自己转上了?”
这话跟长了腿似的,没半个时辰全屯子都知道了。狗剩拎着水桶往磨坊跑,手腕上的绿皮蛇直抻脖子,铜烟袋在兜里“嗡嗡”震。到了磨坊门口一瞅,可不是嘛——那盘磨了二三十年的青石磨,正转得呼呼带风,磨盘缝里还沾着新鲜的苞米粒儿,可磨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墙角的蜘蛛网还好好挂着。
“这咋整啊?别是闹啥玩意儿了吧?”李婶抱着小孙子挤在人群后头,声音有点发颤。张奶奶拄着拐棍凑上前,眯着眼瞅了瞅磨盘:“不对,这磨盘上的潮气比往常大,你看那磨出来的苞米面,都带着股子井水的甜劲儿呢!”
狗剩刚要蹲下身摸磨盘,手腕上的绿皮蛇“嗖”地滑下去,顺着磨盘腿爬到底下,尾巴尖碰了碰磨盘底下的土,突然对着井的方向嘶了一声。兜里的铜烟袋立马响了:“傻小子,慌啥!这是地脉活气串到磨坊了——早年这磨坊是屯子的粮窝子,多少人在这儿磨过苞米、压过小米,攒了满屋子的烟火气。现在地脉活气足了,把这老磨的‘精气神’给勾醒了,它是闲不住,想帮咱磨点粮呢!”
胡三太爷这话一落,磨盘“吱呀”一声就慢下来了,最后停在那儿,磨盘中央还真堆了小半捧细溜溜的苞米面,闻着就喷香。王大爷伸手捏了点放嘴里,砸吧砸吧嘴:“哎哟!这面比咱自己磨的还细,蒸窝头肯定贼拉香!”
没等大伙把苞米面分完,村东头的苞米地又出了事儿——秋收的时候倒伏了一片苞米杆,没人管就扔在那儿,结果这天晌午,路过的张奶奶发现,那片倒了的苞米杆,竟全直溜溜地立起来了,杆顶上还结了俩黄澄澄的晚熟苞米棒子,看着就甜。
“我的老天爷!这地脉活气也太神了!”张奶奶喊着,村里的人又涌到苞米地。狗剩舀了点井水浇在苞米根下,没一会儿,那俩苞米棒子竟又鼓了点,绿皮蛇缠在苞米杆上,对着棒子吐了吐信子,像是在说“能吃了”。
当天傍晚,李婶就把那俩苞米煮了,满屯子都飘着甜香味。狗剩拿着半根热乎的苞米,咬了一口,甜汁儿顺着嘴角流,绿皮蛇盘在他胳膊上,脑袋凑过来,狗剩掰了小块喂它,它竟也吃得津津有味。王大爷坐在槐树下,抽着烟袋笑:“咱巫脉村这是走大运了!以前听老辈人说,地脉活气旺的地方,邪乎事儿都是好事儿,现在看来,还真没说错!”
又过了几天,村里的老碾子也“活”了——有天早上,狗剩帮王大爷碾豆子,刚把豆子倒上去,碾子竟自己转起来了,碾出来的豆面又细又匀。李婶用这豆面做了豆包,给每家都送了几个,张奶奶吃着豆包,跟大伙唠:“早年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这碾子还闹过一回事儿——有年冬天,我半夜起来推碾子,瞅见碾盘上有个穿蓝布衫的小姑娘,蹲在那儿捡豆子,我一喊,她就没影了。后来听老辈人说,那是早年间逃荒来的小姑娘,饿晕在碾子旁,没救过来,现在地脉活气旺,她是来帮咱碾豆子呢!”
这话听得大伙心里暖烘烘的。往后的日子,巫脉村的“邪乎事儿”还多着呢——比如晒谷场上的谷子自己聚成小堆,比如村口的老榆树多结了满树的榆钱,比如谁家的鸡丢了,第二天准会自己回窝,还带着俩野鸡蛋。
狗剩每天还是拎着水桶跑前跑后,帮着浇菜、挑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蹲石碾旁磕瓜子的懒小子了。晚上,他坐在张奶奶的屋里,吃着红薯饼,手腕上的绿皮蛇盘着,地脉珠闪着淡淡的光,铜烟袋里胡三太爷的声音慢悠悠的:“咱东北的屯子,讲究个‘人气护地气,地气养人气’,你守着这口井,守着这屯子,就是守着这份福气。”
狗剩咬着红薯饼,点头嗯了一声。窗外,老槐树下的马灯亮着,风吹过槐树的沙沙声,老井里偶尔的水泡声,还有远处磨坊里偶尔传来的轻微“咕噜”声,混在一起,成了巫脉村最安稳的夜曲。
绿皮蛇突然抬头,对着桌上的红薯饼吐了吐信子,狗剩笑着掰了一小块递过去:“知道你馋,吃吧!吃完了,明天咱还去苞米地瞅瞅,说不定又有新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