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头场雨刚过,巫脉村的鸡叫都透着慌——王大爷家的老母鸡蹲在鸡窝不出来,一靠近就扑棱着翅膀叫;李婶家粮仓的谷子,一夜之间潮得发黏,还裹着层灰绿色的霉斑;连村口那口老井,井水都浑了半截,舀上来的水飘着细若游丝的黑絮。
“肯定是煞没除干净!”村民们全围到张奶奶家院儿里,眼神齐刷刷瞅着狗剩手里的酸菜石。上次斗菜窖阴煞,这石头立了功,如今村里出怪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
狗剩攥着酸菜石,手心全是汗。他昨天刚帮赵叔收拾完菜窖,今天就出这么多事,心里也发虚:“不能啊……三太爷说煞不敢来了啊!”说着就摸出铜烟袋,想让胡三太爷给句准话,可烟袋杆攥了半天,半点动静都没有——往常一捏烟袋锅,胡三太爷的声音就飘出来了,今儿竟哑了。
“嗡……”突然,缠在狗剩手腕上的绿皮蛇昂起头,鳞片泛着淡淡的青光,信子直往酸菜石上凑。更怪的是,酸菜石被蛇信子一沾,表面竟浮现出细细的纹路,像蜘蛛网似的,还透着点寒气。
“这石头咋还变样了?”张奶奶凑过来,手指刚碰到石头,就赶紧缩回去,“凉得渗人!比菜窖里的寒气还重!”
狗剩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上次在王大爷菜窖,胡三太爷说“这石头沾过酸菜咸气”,当时没在意,现在再看,那纹路竟越来越清晰,隐隐能看出是个蛇的形状——跟绿皮蛇长得一模一样!
“不好!”铜烟袋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胡三太爷的声音透着股急劲,比往常哑了不少,“把蛇放石头上!快!”
狗剩没敢犹豫,赶紧把绿皮蛇往酸菜石上放。蛇一沾石头,青光瞬间裹住整块石头,那些纹路“唰”地亮起来,像活了似的缠上蛇身。紧接着,石头里传出“轰隆”一声轻响,竟从里面滚出个指甲盖大的黑球,落地就想往土里钻——可绿皮蛇尾巴一甩,黑球立刻被青光裹住,滋滋冒起黑烟。
“这、这是啥?”村民们吓得往后退,王大爷的拐棍都戳进了泥里。
胡三太爷的声音喘着气,像是刚松了口气:“这是‘地脉阴浊’!上次那菜窖阴煞,不过是阴浊漏出来的一星半点,真正的根子在这石头里!”
这话一出口,狗剩眼睛都直了:“石头里?那这石头不是我捡的压酸菜坛的吗?”
“傻小子!”胡三太爷的声音又气又笑,“那哪是普通石头?是咱巫脉村压地脉的‘镇浊石’!当年你太爷爷怕阴浊泄露,特意裹了层泥,假装成压酸菜坛的石头,还让我借烟袋守着——绿皮蛇也不是普通蛇,是守护镇浊石的‘青鳞灵蛇’,跟你太爷爷同辈的!”
满院的人全愣了——谁能想到,狗剩当成“专属法器”的酸菜石,竟是护着全村的镇浊石?缠在狗剩手腕上的绿皮蛇,竟是活了几十年的灵蛇?
“那、那粮仓发霉、井水变浑,都是阴浊漏了?”李婶声音发颤,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是给孙子留的新米。
“是我没盯紧!”胡三太爷的声音低了点,“上次斗阴煞时,阴浊趁机撞松了石头的封印,我又忙着调侃狗剩,没及时补上……还好灵蛇醒了,不然阴浊渗进地脉,全村的庄稼都得烂!”
绿皮蛇像是听懂了,蹭了蹭狗剩的手腕,尾巴尖还碰了碰铜烟袋——像是在跟胡三太爷“告状”。
狗剩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绿皮蛇总跟着他,难怪胡三太爷总拆他的台却又帮他,原来从一开始,他拎着的就不是普通石头,身边跟着的也不是普通蛇!
“那现在咋办?”狗剩攥紧镇浊石,心里反倒不慌了——以前是瞎闯,现在知道是护着村子,反倒有了底气。
“简单!”胡三太爷的声音又精神起来,“灵蛇已经把漏出来的阴浊收了,你把石头埋回村口老井旁的老槐树下,再往井里撒把枣核灰——那灰沾过烟火气,能帮着加固封印!”
村民们一听,立刻动起来。王大爷指挥着年轻人挖坑,李婶回家拿枣核灰,张奶奶则帮着狗剩擦镇浊石上的泥。狗剩蹲在老槐树下,亲手把石头埋进土里,绿皮蛇绕着土坑爬了三圈,鳞片的青光渗进土里,地面竟隐隐泛起层浅绿——像刚冒芽的草。
等井水重新变清,粮仓的霉斑散了,老母鸡也重新下蛋时,巫脉村又热闹起来。只是这次,大家看狗剩的眼神变了,看绿皮蛇的眼神也变了——以前觉得是“偷懒小子”和“普通蛇”,现在知道是“护村人”和“灵蛇”。
晚上,张奶奶的红薯粥又熬好了,还多了盘炒瓜子——是特意给狗剩磕的。狗剩蹲在桌边,给绿皮蛇留了碗凉粥,又往铜烟袋里塞了最好的烟丝,这次没敢混瓜子壳。
“三太爷,”他吸了口烟,慢悠悠问,“那镇浊石埋好了,以后还会出啥事儿不?”
铜烟袋“嗡”了一声,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笑:“有你这‘护村小能手’和灵蛇在,能出啥事儿?不过下次再敢拿镇浊石当‘装高人’的道具,我还换你烟丝里的辣椒面!”
绿皮蛇像是笑了,尾巴尖沾了点粥水,甩到狗剩手背上。狗剩赶紧举着烟袋保证:“不敢了不敢了!”
窗外的月光洒在老槐树上,埋着镇浊石的地方,草芽长得格外快。巫脉村的日子,还是热热闹闹的,只是多了个秘密——关于一块装了几十年酸菜石的镇浊石,一条陪了几代人的灵蛇,还有个从磕瓜子的懒小子,变成护村人的狗剩。
只是没人知道,胡三太爷在烟袋里偷偷笑——当年他跟狗剩太爷爷约定,等狗剩能扛起护村的担子,就把真相告诉他,如今看来,这小子没让人失望。而绿皮蛇盘在碗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等下次“一起护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