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马老栓缓了大半日,终于能清晰说起被缠上的经过。原来前一晚他总梦到丫蛋在哭,说自己困在黑罐里,循着梦里的指引往山里走,走到洼地就啥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觉得有东西拽着他往洞里拖。 王婶听得直抹眼泪,抱着丫蛋的手又紧了紧。狗剩坐在一旁,摩挲着怀里温温热的龙晶,忽然想起洞口那几块黑色陶罐——虽说都化作绿烟散了,但老刘画的符、黑仙怨主的话,总让他心里发沉。 “萨满,”狗剩抬头看向正检查兽骨串的张萨满,“那五童锁脉阵,老刘到底是从哪儿学的?黑仙怨主说养了他十年的怨气,难不成老刘早被盯上了?” 张萨满指尖一顿,将缠在兽骨上的青蛇放回怀里:“我猜,老刘当年在长白山采药,怕是误闯了哪个旧阵眼。黑仙怨主没直接杀他,就是想借他的手找龙晶、开地脉眼。至于那阵法……说不定是黑仙怨主故意透给他的,让他以为能救孩子,其实是在帮怨主铺路。” 二舅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点头:“难怪之前找遍村里都没见第五个罐,原来全藏在地脉眼里。那怨主是想攒够五罐怨气,彻底冲开地脉眼的封印。” 风丫正给村民们分发艾草,闻言回头:“咱们这次虽封住了地脉眼,但萨满说怨气只是暂时压下去了。那长白山深处的山洞……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在盯着龙晶?” 这话让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山魁把斧头往墙角一靠,瓮声瓮气地说:“管它啥东西盯着!只要敢出来,我这斧头就先劈过去!” 可狗剩没这么乐观。他想起返程时张萨满皱着的眉头,想起龙晶贴在洞口时,那瞬间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拉扯感——仿佛地脉眼里还藏着更深处的东西,只是没来得及露面。 接下来几日,村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孩子们又能在雪地里追着玩,炊烟每天清晨准时升起,狗剩掌心的龙晶也一直维持着暖融融的淡金色,再没出现过刺骨的凉意。可他总忍不住往长白山的方向望,总觉得那片看似平静的雪地背后,还藏着没解开的谜。 这天傍晚,狗剩帮着二舅整理剩下的符纸,突然发现一张皱巴巴的黄符——是之前从老刘屋里找到的,上面除了歪扭的字迹,角落还画着个小小的图案,像极了长白山深处山洞里的阵图,只是图案旁边多了个模糊的“六”字。 “二舅,你看这个!”狗剩把符纸递过去。二舅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脸色一变:“这……这不是五童锁脉阵的画法!多了一笔,倒像是‘六丁锁怨阵’的雏形!当年我听老辈人说过,这阵法比五童阵邪性多了,要凑够六个‘怨引’才能成阵,咱们之前找到的五罐,怕是还少了一个!” 狗剩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返程时看到的夕阳——当时他好像瞥见长白山深处的山腰上,有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当时以为是飞鸟,现在想来,那影子的形状,竟和之前见过的布偶有几分像。 他赶紧摸出怀里的龙晶,指尖刚碰到晶石,原本温暖的光芒突然颤了颤,透出一丝极淡的凉意。不是刺骨的寒,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掌心,提醒着他危险并未完全消失。 “我得去看看。”狗剩站起身,抓起墙角的棉袄。二舅想拦,却被他按住手:“二舅,龙晶有反应了,肯定是有啥不对。我去山腰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要是晚了没归,你再叫上山魁和萨满。” 不等二舅再多说,狗剩已推门冲进了暮色里。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夜风覆上一层薄雪,他往长白山深处跑,掌心的龙晶凉意越来越明显,到后来竟开始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山腰处果然出现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积雪和枯枝挡住,若不是龙晶的反应越来越强,根本发现不了。狗剩拨开枯枝,刚要往里走,就听到洞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翻动东西。 他屏住呼吸,慢慢摸进洞。洞里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摆着块黑色石头,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块,石头上的阵图泛着绿光,阵图中心的龙晶印记旁,竟多了个小小的布偶——正是之前缠着风丫的那个,布偶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个名字:狗剩。 “果然是冲我来的。”狗剩握紧龙晶,刚要上前,洞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粗哑中带着诡异的尖细:“终于等到你了,龙晶的持有者。” 黑影从洞角的阴影里钻出来,没有脸,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睛,和之前的黑仙怨主一模一样,只是身形小了一圈。“你不是已经消散了?”狗剩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影狂笑起来:“黑仙怨主只是我的一缕分魂!我真正的本体,藏在地脉眼最深处!之前故意让分魂消散,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引你单独来这儿——只有龙晶持有者的血,才能激活这六丁锁怨阵,到时候,整个长白山的怨气都会听我号令!” 话音刚落,洞壁上突然伸出无数青黑色的藤蔓,朝着狗剩缠过来。狗剩赶紧将龙晶举过头顶,白光瞬间散开,藤蔓碰到光芒就“嘶嘶”冒黑烟,却没完全退缩,反而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围在中间。 黑影慢慢逼近,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狗剩手里的龙晶:“别挣扎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挡住我?”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传来斧头劈砍的声音,山魁的吼声紧跟着响起:“狗剩!我们来了!”张萨满、风丫和二舅也冲了进来,风丫抬手撒出银针,银针化作金粉,打在藤蔓上;二舅点燃艾草,青烟弥漫开来,黑影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张萨满抛出兽骨串,青蛇窜出,绕着黑影盘旋,吐出青色毒液。 狗剩趁机往后退,和几人汇合。山魁抡起斧头,劈向黑影:“早就知道你没彻底消失!这次定要劈得你魂飞魄散!” 黑影被青蛇缠住,又被艾草的青烟熏得不停躲闪,却仍不甘心,嘶吼着往黑色石头冲去:“我不能输!我等了这么久!” “拦住它!别让它碰阵图!”张萨满大喊。狗剩立刻将龙晶往阵图扔去,晶石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正好落在阵图中心的印记上。光芒瞬间爆发,整个山洞都在震动,黑色石头上的绿光渐渐褪去,阵图开始慢慢消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形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绿烟,被龙晶吸了进去。 藤蔓也随之枯萎,山洞里终于恢复平静。狗剩捡起龙晶,晶石的光芒又变回了温暖的淡金色,只是比之前更亮了些。 “这次……是真的解决了吧?”二舅喘着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张萨满看着渐渐恢复漆黑的石头,摇了摇头:“不好说。地脉眼的怨气虽被龙晶吸了大半,但长白山的怨脉太深,谁也不知道还藏着多少秘密。” 风丫捡起地上的布偶,轻轻一捏,布偶就化作了绿烟:“至少这次,咱们守住了村子,守住了孩子。以后不管再有啥变故,咱们一起面对就是。” 山魁咧嘴一笑,拍了拍狗剩的肩膀:“没错!下次再有事,我还来劈它!”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洞外的夜色更浓了,长白山的雪地里,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柔和的光。狗剩摸了摸怀里的龙晶,心里清楚,长白山的秘密或许还没完全揭开,但只要他们几人在一起,就不怕任何暗涌。 返程时,狗剩回头望了眼山洞的方向,黑色石头已完全恢复平静,只是没人注意到,石头的缝隙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绿光,在夜色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