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黑松山时,离过年就剩三天。山脚下的屯子里早挂起了红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时不时炸响,把空气里的寒气都震得暖了几分。狗剩家的土坯房顶上,新媳妇她娘正踮着脚往房檐下挂腊肉,看见他们回来,手里的钩子“当啷”掉在雪地里。
“可算回来了!”老太太抹着眼泪往屋里拽人,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气,炖着的酸菜白肉香得人直咽口水,“我还以为你们得在外面过年呢,炕都给你们烧了三天了,热乎着呢!”
二舅把冰剑靠在门后,剑身上的“凛”字沾了点雪,看着倒比在凛冬界时温和了:“这趟没耽误事儿,还给您带了好东西。”他从包里掏出暖骨草,“这玩意儿治冻骨病,您试试泡水喝,比喝参汤管用。”
雪灵狐从狗剩肩上跳下来,对着炕洞里的火光打了个喷嚏,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炕沿,把新媳妇绣了一半的虎头鞋扫到了地上。“这小畜生倒不认生。”老太太笑着往它跟前丢了块冻梨,“看着像狐狸,咋浑身雪白?”
“它叫雪灵狐,是凛冬界来的客人。”狗剩把莲籽小心地收进陶罐,放在炕头最暖的地方,“等开春了,就把它种在后院,说不定能长出灵莲来。”
年三十儿这天,屯子里的人都聚到狗剩家。男人们在院子里劈柴、挂灯笼,新媳妇和几个娘们在屋里包饺子,酸菜馅、猪肉馅摆了满满一灶台。二舅被推到炕桌上坐庄,手里攥着纸牌,嗓门比鞭炮还响:“押大押小?输了的可别耍赖,一会儿罚喝三碗烧酒!”
雪灵狐蹲在炕桌上,盯着盘子里的饺子直晃尾巴。新媳妇捏了个小面团丢给它,它抱着面团啃得欢,尾巴把炕桌上的花生扫下去不少,引得满屋子人笑。狗剩看着眼前的热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想起爹还在时,也是这样一大家子围着炕桌守岁,爹总说:“人活着,图的就是个热热闹闹,有奔头。”
大年初一早上,狗剩被拜年的孩子吵醒。院里的雪被踩得咯吱响,孩子们穿着新棉袄,手里举着糖块,看见门后那柄冰剑,都睁大眼睛不敢说话。“这是啥呀?比俺们家的斧头亮堂!”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剑问。
“这是能斩妖除魔的剑。”狗剩拿起剑,剑柄被他焐得温热,“等你们长大了,也能拿着它保护屯子。”
正说着,白灵掀开帘子进来,手里的《山经》又厚了几页:“开春后,青丘那边来人捎信,说黑海帮的余党跑到东边的黑风口了,那里有座老林子,藏着不少怪事,想让咱们去看看。”
二舅啃着冻梨从里屋出来,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又有活儿干了?正好我这缩地杖搁着快生锈了。”
新媳妇把猎枪擦得锃亮,往枪膛里塞了把新做的火药:“黑风口?俺爹以前在那儿打过猎,说林子里有会吃人的树。正好去会会,让它们尝尝俺这火烧的厉害!”
雪灵狐像是听懂了,往狗剩怀里钻了钻,尾巴尖蹭着他手里的莲籽陶罐。狗剩笑了,把陶罐揣进怀里——开春种下莲籽,等他们回来时,说不定就能看见新冒的莲叶了。
过了正月十五,雪化了些,山路能走了。屯子里的人凑在路口送他们,老太太往狗剩包里塞了十几个煮鸡蛋,红布包着,沉甸甸的:“路上当心,别冻着饿着,家里给你们留着年夜饭的剩菜呢!”
狗剩他们背着行囊往山口走,冰剑在背上轻轻晃,像是在应和着山风。白灵翻开《山经》,指着新画的地图:“从黑风口穿过去,能到东海的雾岛,听说那里的海底藏着座古城,比冰魄殿还有意思。”
“管它古城还是老林子,有俺们在,啥妖魔鬼怪都不怕。”新媳妇扛着猎枪走在最前面,红棉袄在绿林子里像朵花,“再说了,咱兜里有暖骨草,怀里有莲籽,还有这小狐狸暖着,再冷的地方也能走出热乎气儿来!”
雪灵狐突然从狗剩怀里跳出来,往前面的林子窜了几步,回头朝他们叫了两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雪地上照出斑驳的亮斑,冰剑的寒光混着暖意,在林子里拉出长长的影子。
狗剩紧了紧怀里的陶罐,跟上队伍的脚步。他知道,这趟路又得走些日子,说不定会遇到比冰尸更凶的东西,比凛冬界更冷的地方。但只要身边这些人在,炕头的余温在,心里那点暖就不会灭——就像年三十夜里的火盆,哪怕外面风雪再大,总能烧得旺旺的,照亮往前闯的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