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撞击着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痛让沈清弦眼前阵阵发黑。她咬紧牙关,用尽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身后保安愤怒的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脚踝处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走廊尽头的光亮和嘈杂人声是唯一的希望,她像扑火的飞蛾般不顾一切地冲去。拐过最后一个弯,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她,喧嚣声浪扑面而来——眼前是一个宽敞明亮、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挂号窗口排着长队,候诊区坐满了病人和家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的气息。
她竟然从那个阴森恐怖的地下区域,直接冲入了正常运行的医院门诊大厅!
这突如其来的转换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追兵显然也没料到会闯入公共区域,脚步声和呵斥声在她身后戛然而止。她趁机连滚带爬地混入候诊的人群,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塑料座椅下,用颤抖的手抓起地上不知谁丢弃的旧报纸遮住头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她偷偷从报纸缝隙向外窥视。只见那两个保安站在走廊出口附近,脸色铁青,对着对讲机急促地低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大厅,但似乎有所顾忌,没有立刻冲进来搜查。公共场合的限制,暂时成了她的保护伞。
但这里绝对不安全。他们一定在调取监控,封锁出口。必须尽快离开大厅!
她强撑着站起,压低帽檐,混在流动的人群中,踉跄着向大厅出口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孩子的哭闹声,护士的叫号声,交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隔离感——无人知晓这个浑身脏污、步履蹒跚的女人刚刚经历了什么,也无人知晓这座看似正常的医院地下,隐藏着何等骇人的秘密。
快到出口旋转门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出现了另外几名穿着类似制服、神色冷峻的男子,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出闸的人群。出口被守住了!
她立刻转身,拐进旁边一条标有“急诊通道”的走廊。走廊里人少了许多,灯光昏暗,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味。她看到一个挂着“器械清洗室”牌子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水流声。别无选择,她闪身钻了进去。
清洗室内蒸汽氤氲,几个巨大的不锈钢清洗机正在工作,发出嗡嗡的轰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阿姨正背对着门口,低头整理着托盘里的手术器械。沈清弦迅速躲到一排高大的器械柜后面,屏住呼吸。
心跳尚未平复,清洗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神色严肃地对那个阿姨说:“张阿姨,住院部三楼手术室急需一套特殊器械,消毒好的,立刻送过去。”他递过一张单子,“这是清单,动作快点。”
“好的,陈医生,马上就好。”张阿姨接过单子,麻利地开始清点器械。
陈医生却没有离开,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器械柜,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轰鸣的水声中传入沈清弦的耳中:“对了,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脚受伤的年轻女人跑进来?上面在找她,说是精神科跑出来的病人,有攻击倾向,很危险。”
沈清弦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冰冷。“精神科跑出来的病人”、“有攻击倾向”——他们果然用了这一招!这是要让她“被精神病”,名正言顺地抓回去!
张阿姨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陈医生,我一直在这儿,没看见生人进来。”
陈医生“嗯”了一声,又环视了一圈,这才转身离开。临走前,他看似无意地用手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三下——嗒,嗒,嗒。
门关上了。清洗室内只剩下水流声和机器的轰鸣。沈清弦紧贴着冰冷的器械柜,心脏狂跳。那个陈医生……他真的是在找人,还是……在传递某种信号?那三声敲击,是巧合吗?
张阿姨似乎并未在意,继续忙碌着。几分钟后,她推着装满器械的小车离开了清洗室。
沈清弦瘫坐在角落,冷汗浸透了衣服。医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寸步难行。那个神秘出现的陈医生,是敌是友?周维明现在在哪里?她留下的血字信号,是否被人发现?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在污物间得到的、冰凉坚硬的金属片,紧紧攥在手心。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也可能是催命符。
就在这时,清洗室的门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有人从外面锁上了门!
沈清弦猛地抬头,心脏骤停。她冲到门边,用力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她被反锁在了这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声音越来越近,最终似乎停在了医院大楼附近!
是冲她来的吗?他们动用了警察?要把她作为“精神病人”强行带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环顾四周,清洗室没有窗户,只有高高的通风管道。她像困兽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徒劳地寻找出路。最终,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仍在工作的、大型高温蒸汽清洗机上。机器侧面有一个厚重的、需要内六角扳手才能打开的检修舱门。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现。
警笛声、脚步声、以及钥匙插入门外锁孔的声音,清晰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