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锁孔的“咔哒”声,在死寂中如同惊雷。沈清弦蜷缩在清洁车与墙壁的夹角阴影里,全身肌肉紧绷如铁,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以及门外那细微到极致的、钥匙在锁芯中转动的金属摩擦声。
门把手缓缓转动,铁皮门被向内推开一道缝隙。没有立刻闯入,门外的人似乎极其谨慎,停顿了片刻。一道狭窄的光束从门缝扫入,在污浊的地面上移动,掠过堆积的垃圾袋,最终停在沈清弦藏身的角落前方不到半米处。光束的边缘,甚至照亮了她鞋尖前的一小片地面。
沈清弦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进更深的黑暗,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正透过门缝冷冷地扫视着房间内部。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光束移开,似乎并未发现异常。
就在她以为对方即将离开的瞬间,门却被更推开了一些,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侧身闪了进来,随即反手轻轻将门关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显示出极强的专业素养和隐蔽意识。
来人没有开灯,也没有再使用手电。污物间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通风口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工装的高大轮廓。他(从体型判断)就站在门后,一动不动,仿佛在适应黑暗,又像是在静静聆听。
沈清弦死死捂住口鼻,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压到了极致。她能闻到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与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格格不入。这个人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之前那些穿制服的搜查人员。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那个身影终于动了。他没有四处搜查,而是目标明确地、悄无声息地走向房间内侧的洗手池方向。沈清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发现了水管上的布条信号?
然而,那人只是在洗手池前停顿了一下,伸手似乎拧了拧水龙头,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检查什么。接着,他蹲下身,手指在洗手池下方那截裸露的铁管上快速摸索着。
沈清弦的心沉了下去。他果然是为信号而来!是周维明的人,还是……来清除信号的人?
下一秒,她的疑问得到了部分解答。那人摸索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触碰到了那个血字布条。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些许诧异的吸气声。他没有扯下布条,反而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仿佛在确认材质和上面的痕迹。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沈清弦意想不到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迅速在布条旁系上了一个什么,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起身,没有片刻停留,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轻轻拉开门,闪身出去,并将门重新带拢。锁舌落回锁孔的“咔哒”声再次响起,一切重归死寂。
沈清弦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钟,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那个人是谁?他看到了信号,却没有抓她,反而留下了东西?是友?是敌?
她强忍着剧烈的心跳和脚踝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洗手池。黑暗中,她摸索到那截铁管,手指触到了那个粗糙的血字布条。在布条打结的下方,她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细小如米粒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将其解下,凑到通风口透进的微光下仔细辨认——那是一枚极其精致的、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片,边缘光滑,表面似乎有细微的刻痕,触手冰凉,材质特殊,不像寻常之物。这是某种信物?还是……追踪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对方发现了她,留下了标记,却放过了她。这绝非善意,更像是一种更高级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意味着她已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监控之下,生死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已经不再安全!
她挣扎着站起,环顾四周。唯一的出口是那扇门,外面很可能有守卫。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小小的通风口上。虽然无法通过,但或许……
她凑近通风口,努力向外望去。外面似乎是一个更狭窄的管道井,有微弱的气流流动。她将耳朵贴在通风口栅栏上,隐约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规律的低频机器轰鸣声。这个通风系统,可能连接着这栋建筑的其他部分。
一个冒险的念头涌现。她拆下通风口脆弱的塑料栅栏,将那个金属片用布条包好,塞进了通风管道深处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如果这是追踪器,希望能误导对方。然后,她需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冲出这个房间的机会。
她回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走廊外很安静。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敲打铁皮门,发出巨大的“哐哐”声,同时用嘶哑的声音哭喊:“救命啊!开门!放我出去!我受不了了!”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如同炸雷。门外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闭嘴!干什么!”
“里面怎么回事?”另一个声音问道。
“不知道!突然发疯了!”
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猛地拉开,一道手电光柱直射进来,刺得沈清弦睁不开眼。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一脸恼怒。
就是现在!沈清弦看准时机,用尽最后力气,将早已抓在手里的一个装满污水的塑料桶朝着门口猛地泼去!同时身体向前一扑!
“哎呀!”
“妈的!”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门口两人下意识地后退躲闪。沈清弦趁机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挤了出去,重重摔在走廊上!她不顾一切地爬起,凭着记忆朝着与之前听到电梯声相反的方向,沿着走廊拼命奔跑!脚踝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远离那个房间!
身后的呵斥声和脚步声迅速追来。走廊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她猛地转弯,眼前是一条更长的走廊,尽头似乎有明亮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
那里是哪里?是生路,还是另一个陷阱?她不知道,只能朝着那光亮,用尽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