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医院后巷,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沈清弦缩在通风口下方的阴影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脚踝肿得发亮,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剧痛。丢失了通讯工具,身无分文,与周维明彻底失联。而此刻所在的医院,这个本应救死扶伤的地方,却可能隐藏着最深的罪恶。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
不能倒下!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尖锐的疼痛让她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必须想办法联系上周维明,或者至少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处理伤口,再从长计议。
她观察四周。巷子一头通向车水马龙的大街,另一头连接着医院家属区的老旧楼群。家属区人员混杂,监控相对稀疏,或许有机会。她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将脚踝重新紧紧包扎,捡起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向家属区。
已是晚上八九点钟,老旧小区里灯火零星,偶尔有下班归来的人行色匆匆,没人注意这个浑身脏污、步履蹒跚的“流浪女”。她避开有门卫的楼栋,专挑灯光昏暗、楼道敞开的老楼。在第三栋楼的顶层,她发现一个堆满杂物的楼梯间,角落里有一扇废弃的配电箱门虚掩着,后面有个狭小空间,勉强可以容身。
她钻了进去,用杂物掩住入口,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黑暗和相对的安全感让她几乎虚脱。她拿出那本用命换来的《资本论》第三卷和油布包裹,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仔细检查。
油布包裹里是一个硬质笔记本和几张老照片。笔记本的纸张泛黄脆弱,用蓝色钢笔水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号,像是某种流水账,时间戳是十几年前。照片则是几个穿着老式工装的人在厂房前的合影,背面用铅笔写着“红星厂技改组留念,1998年春”。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背影,让她觉得莫名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些是什么?王大爷说是那些人让他转交的“东西”。是线索,还是另一个陷阱?她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
当务之急是联系周维明。她需要一部电话。公共电话亭几乎绝迹,网吧需要身份证。她想到了一个地方——医院急诊室。那里有公共电话,而且人员流动大,相对容易混入。
午夜时分,她拖着伤腿,再次潜入医院。急诊大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她混在焦急的病患家属中,低着头,慢慢挪到角落的投币电话旁。她投入身上仅有的几枚硬币,拨通了周维明留给她的那个最高等级的紧急号码。
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忙音。无人接听!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号码是单向联系,她无法重拨。周维明那边一定出事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地挂上电话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急诊室入口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在回收站看守仓库的老刘!他正和两个穿着白大褂、但气质明显不像医生的人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视着大厅!
他们追到医院来了!沈清弦魂飞魄散,猛地转身,借着人群的掩护,踉跄着冲向急诊室的另一个出口。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喝:“站住!”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门,一头扎进医院后方的街心公园。冬夜的公园空旷无人,树木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摇曳,如同鬼影。她凭借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假山和树丛中穿梭,试图摆脱追兵。
脚踝的剧痛让她速度大减。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在身后晃动。眼看就要被追上,她看到公园边缘有一排等待拆迁的破旧平房,其中一扇窗户破损。她用尽最后力气冲过去,翻身爬进窗户,重重摔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她屏住呼吸,蜷缩在窗下的阴影里。脚步声在窗外停下,手电光向屋内扫了扫。
“妈的,跑哪儿去了?”
“肯定在附近,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清弦瘫在冰冷的土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孤立无援的绝望。窗外,城市依旧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一盏灯,能为她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