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乌林一线,战云密布,剑拔弩张。然而,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一场看不见的敌人,比周瑜的水师、关羽的刀锋更为凶险,正悄然在北岸的刘隆大营中蔓延开来,严重侵蚀着这支雄师铁骑的战斗力。这个敌人,便是江南秋冬之交,潮湿闷热、瘴气弥漫的恶劣环境,以及随之而来的——疫病。
刘隆大军,其核心骨干多为北方人士,自幼习惯了干燥凉爽的北方气候。自淮南誓师南下以来,先经江淮水网沼泽之地,已是初次领略南方湿气。如今屯兵乌林,地处长江北岸,虽是冬季,却因大江水体调节,气候潮湿阴冷,加之营地建于林木茂密、排水不畅的丘陵地带,昼夜温差大,雾气弥漫。这种独特的气候和环境,对北方将士而言,无异于一场严峻的考验。
起初,只是零星有一些士卒出现头晕、乏力、食欲不振的症状,军中医官多以为是水土不服,并未引起足够重视。然而,随着对峙时间的延长,营中人员高度密集,卫生条件难免恶化,疫情开始如野火般悄然扩散。
乌林,北军大营,疫病初显。
最先大规模爆发的是在靠近江边、湿度最大的水寨区域。一些水军士卒开始出现持续高烧、寒战交替、浑身酸痛的症状,严重者甚至呕吐、腹泻,皮肤出现斑疹。随军的医官们忙碌起来,按伤寒、疟疾等病症下药,但效果甚微。病患数量与日俱增,原本用来安置伤员的营帐很快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声日夜不绝。
“报——!主公,水军三营今日新增发热、呕吐者逾百人,已有十余人病重不治!”一名军需官脸色苍白地闯入中军大帐禀报。
刘隆正在与郭嘉、法正、贾诩(若在)商议军情,闻报眉头紧锁。他放下手中的军报,沉声问道:“医官怎么说?是何疫症?”
“回主公,几位医官会诊,看法不一。有言是江南瘴气所致‘瘴疠’,有言是时气引发的‘伤寒’,症状复杂,难以断症……汤药灌下去,见效甚缓啊!”军需官的声音带着哭腔。
郭嘉本就体弱,此刻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喘息道:“主公……江南地卑湿暖,瘴疠横行,北地士卒骤至,不耐水土,此乃……兵家大忌。昔年曹操赤壁之败,疫病亦是主因之一啊!”
法正脸色凝重,补充道:“奉孝所言极是。更棘手的是,疫病流传,动摇军心。如今营中已是谣言四起,士卒皆言此地乃‘瘟神之地’,心生恐惧,士气大跌。且病患增多,不仅减员严重,更需抽调大量健康士卒照料,牵制兵力,消耗药材粮秣。”
刘隆站起身,走到帐口,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和弥漫的江雾,心情沉重。他深知古代军队最怕的就是瘟疫,这比十万敌军还要可怕。他转身,果断下令:“传令!即刻起,全军严格执行防疫条例!一、将已发病者迅速隔离,单独设‘疫病营’,严加看管,死者尸体即刻深埋或火化!二、营内大力清扫,挖掘排水沟渠,焚烧秽物,洒石灰消毒!三、责令随军医官,不惜一切代价,研制对症药方!四、加强士卒饮食,多备姜汤、辣食,驱寒祛湿!五、严密封锁消息,严禁营内散布恐慌言论,违令者,斩!”
“诺!”军需官领命匆匆而去。
命令虽下,但疫情的发展却超乎想象。隔离措施虽然延缓了扩散速度,但不断出现的新的病患,依然像阴云般笼罩着军营。不仅水军,连驻扎在相对干燥高地的步骑兵大营,也开始出现病例。赵云、张辽等将领每日巡视营寨,看着麾下原本生龙活虎的儿郎们病倒一片,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士气受挫,困境凸显。
疫情的蔓延,给北军带来了全方位的打击:
兵力锐减: 各营非战斗减员严重,许多部队战斗力不足满员时的七成。尤其是需要高度协同操作的大型战舰,因水手病倒而运作效率大降。
士气低迷: 军营中弥漫着恐慌和消极情绪。士卒们不再谈论如何破敌,而是担忧自己能否活着回到北方。对江南水土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对敌人的畏惧。夜间巡营,常能听到士卒思乡的哭泣声。
后勤压力: 大量的药材、食物被消耗于病患,健康的士卒也需要更好的给养来维持抵抗力,庞大的后勤补给线压力骤增。
将领忧心: 就连一向勇猛无畏的张辽,在巡视军营后,也忍不住对赵云叹道:“子龙,这鬼天气,这瘟病,比十个关羽还难对付!儿郎们病倒一片,这仗还怎么打?”
赵云默然,擦拭着手中的亮银枪,眉头紧锁。
南岸,隔江观火。
北岸的疫情,自然瞒不过对岸联军的眼睛。周瑜派出的细作,不断将北军“疫病流行,死者日增”的消息传回。
赤壁周瑜水寨中军,鲁肃拿着最新情报,面带喜色:“都督,天助我也!刘隆军疫病横行,士卒疲惫,士气低落,此乃破敌良机啊!”
老将黄盖笑道:“哈哈,北崽子受不了咱江南的水土,瘟神爷帮了我们大忙!”
周瑜眼中精光闪烁,却并未像众人般欣喜若狂,他冷静地分析道:“刘隆非比曹操,其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即便遭受疫病打击,亦不可小觑。然,此确是天赐良机,可大大削弱其战力,乱其军心。”他走到江图前,手指敲打着乌林位置,“疫病之下,北军必然急于求战,或被迫退兵。我军更需沉住气,加固营寨,训练不辍,待其疲敝至极,或进退失据之时,再施以雷霆一击!”
刘备在陆寨闻讯,亦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敌军受挫,联盟压力减轻;另一方面,同为北人,他对士卒罹受疫病之苦亦感同身受。他对诸葛亮叹道:“孔明,天灾无情,士卒何辜。然,此确为我军喘息之机。”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邃:“主公仁德。然战场之上,天时、地利、人和,皆为胜负之数。北军罹疫,乃失‘地利’‘人和’。我联军正当趁此良机,巩固防线,筹备反击。亮观天象,近日恐有异动,东风或将起矣……”
北岸,刘隆的抉择。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疫情报告一份比一份沉重。郭嘉因病体不适,已卧床休养。法正、贾诩等谋士面色凝重。
“主公,”法正沉声道,“疫病肆虐,军无战心,长期对峙,于我军极为不利。为今之计,或只有两途:其一,冒险主动进攻,趁我军尚有战力,寻求与联军决战,毕其功于一役!其二……暂时退兵,退至江陵、夏口一线,依托城池休整,待来年春暖,疫气消退,再图南进。”
退兵?刘隆眉头紧锁。这意味着之前所有的战略部署前功尽弃,将长江天险的控制权拱手让出,联盟士气必然大振,再想南下图荆,将难上加难。但若强行进攻,以疲惫病弱之师,攻击以逸待劳、占据地利的敌人,胜算又有几何?
他走到帐外,看着江面上自家舰队略显稀疏的桅杆,听着远处疫病营隐隐传来的呻吟,心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浩荡长江,此刻却仿佛成了隔绝梦想的天堑;江南之地,也如同一个巨大的泥沼,正在吞噬着他的百战雄师。
是进?是退?这个艰难的抉择,沉重地压在了这位雄心勃勃的霸主心头。赤壁之战的天平,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却可能是决定性的倾斜。江北军营上空,除了战云的压抑,更增添了一层病魔带来的死亡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