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刘隆一行抵达益州州治——成都。
成都,古称锦官城,地处天府之国中心,岷江、沱江环抱,沃野千里,物产丰饶。城池高大雄伟,人口稠密,市井繁华,虽不及洛阳、长安的恢弘壮丽,却自有一股富庶安逸的气象。城墙之上,“刘”字大旗与益州牧的旌旗迎风招展,守军甲胄鲜明,盘查森严,显示出州府对这座核心城池的控制力。
刘隆的队伍在城外接受了比沿途更加严格的盘查后,方才被允许入城。按照赵韪“安排”,他们被引至城西一处颇为宽敞,但位置相对偏僻的官方驿馆下榻。驿馆条件尚可,但明显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淡,并无多少热情接待之意。
安顿下来后,刘隆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先让队伍休整,同时令郭嘉、戏志才通过各自渠道,进一步打探成都城内最新动向。
次日清晨,刘隆便按照既定策略,开始了他的“拜码头”之行。他深知,在获得刘焉正式接见之前,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赵韪等人试图营造的孤立局面。
第一个拜访的目标,是治中从事王商。王商乃蜀郡本地大姓领袖,在益州士族中威望甚高,且与赵韪并非一心,素有嫌隙。若能争取到他的支持或至少是中立,将对刘隆立足益州至关重要。
刘隆仅带典韦及两名捧礼的亲随,乘车前往王商府邸。递上名帖和礼单后,门房见是近日传闻中的“镇西将军”,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报。
不多时,府门中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身着深色儒袍的老者亲自迎出,正是王商。其人身居高位,却并无太多倨傲之色,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审慎。
“不知镇西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王商拱手施礼,语气客气而保持距离。
刘隆连忙下车还礼,态度谦逊:“王公言重了!隆初来乍到,久仰王公清名,特来拜会,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二人寒暄着步入客厅,分宾主落座。典韦按剑立于刘隆身后,沉默如山,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令王商府中护卫侧目。
侍女奉上香茗后,王商率先开口,试探道:“将军奉旨都督益州军事,年少有为,立不世之功,今莅临弊州,实乃益州之幸。不知将军对当前州务,有何高见?”
刘隆微微一笑,放下茶盏,从容道:“王公过誉了。隆虽蒙陛下信重,授以节钺,然深知益州在刘使君与诸位贤达治理下,政通人和,百姓安乐。隆此行,非为指手画脚,实乃欲效绵薄之力,协防地方,共保社稷,以报皇恩。尤其如今使君贵体违和,隆更当与王公等州中栋梁同心协力,稳定局势,安抚人心,此乃人臣本分。”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明确表示尊重刘焉和现有统治秩序,强调“协防”、“共保”、“稳定”,而非夺权,极大地消解了王商的戒心。同时,点出刘焉病重,暗示需要与王商这样的重臣合作,更是挠到了对方的痒处。
王商闻言,面色稍霁,抚须道:“将军深明大义,体恤下情,老夫感佩。如今州牧沉疴,确需上下同心。然益州地处西陲,民情复杂,内有豪强,外有张鲁窥伺,军政事务,千头万绪,不易措手啊。” 他既表达了合作的意愿,也点出了现实的困难,既是实情,也是进一步的试探。
刘隆正色道:“王公所虑极是。隆在汉中,亦闻张鲁割据汉中之患,且南中蛮夷时有骚动。然正因为如此,更需整军经武,未雨绸缪。隆不才,于练兵选将略有心得,若蒙不弃,愿与王公及州中同僚共商防务,整饬武备,以备不虞。至于钱粮调度、民事政务,隆断不敢僭越,仍赖使君与王公等主持。”
他再次划清界限,只谈自己擅长的军事防务,主动将民政大权留给对方,显得极有分寸感。
王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位年轻的镇西将军,并非想象中的骄横之辈,反而如此知进退,懂分寸,实在难得。与咄咄逼人的赵韪相比,更让人心生好感。
“将军胸怀韬略,虚怀若谷,实乃朝廷栋梁。”王商语气真诚了许多,“防务之事,确为当务之急。待州牧病情稍愈,老夫必当向州牧建言,请将军主持军务会议,共商大计。”
“如此,隆先行谢过王公!”刘隆拱手道。他知道,初步的善意已经传达,过犹不及,便适时起身告辞,“隆初来,琐事繁多,不便久扰王公清静,就此告辞。”
王商亦起身相送:“将军客气了,日后还请常来走动。”
离开王府,刘隆心中稍定。王商的态度,比预想中要好,至少打开了沟通的渠道。
接下来,刘隆又依次拜访了蜀郡太守许靖(着名评论家,名望高)、益州从事龚谌等一批在州中有影响力,且与赵韪关系相对疏远的官员。拜访过程中,刘隆始终保持谦逊低调的姿态,言辞恳切,表达对刘焉的尊重、对益州现状的理解以及希望合作共事的意愿,并奉上不菲的礼物。
这些官员见刘隆位高权重却毫无架子,且言语间透露出对地方权力的尊重,大多心生好感,至少表面上的礼节都十分周到。虽然实质性承诺寥寥,但初步的人际网络算是搭建了起来。刘隆“谦逊知礼”、“通情达理”的名声,也开始在成都官场小范围流传。
然而,对于别驾从事赵韪,刘隆却按兵不动,并未主动拜访。他在等待,也在示弱。他要让赵韪先出招。
果然,在刘隆拜访了数位官员后的第三天,赵韪的“反击”来了。他并未亲自出面,而是派了一名州府属官来到驿馆,传达所谓的“州牧府决议”。
“镇西将军,”那属官态度倨傲,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赵别驾让下官传话:州牧大人病体未见起色,仍需静养,暂无法接见将军。然州务不可废弛。鉴于将军初至,不谙本州情势,州牧府决议,请将军暂且于驿馆安心休整,熟悉风土。一应军务,暂由别驾府及各郡太守依例处置,待州牧康复,再行商议将军履职之事。此为州牧府公文,请将军过目。”
说罢,递上一份盖有州牧府大印的文书。文书内容冠冕堂皇,实则将刘隆这个“都督诸军事”完全架空,剥夺了其参与军务的权力,变相软禁在驿馆!
典韦闻言,怒发冲冠,几乎要当场发作,被刘隆用眼神严厉制止。
郭嘉和戏志才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皆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赵韪果然沉不住气了。
刘隆面色平静地接过公文,看也未看,淡淡道:“有劳尊驾传话。既然州牧府已有决议,隆自当遵从。请回复赵别驾,隆便在驿馆,静候州牧大人康复佳音。”
那属官见刘隆如此“顺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敷衍地拱拱手,转身离去。
“主公!这赵韪欺人太甚!”属官一走,典韦便低吼道,“竟敢将主公软禁在此!待俺去寻那赵韪,问个明白!”
“恶来稍安勿躁。”刘隆摆摆手,冷笑道,“赵韪此举,正在我等预料之中。他越是打压,越是显得心虚气短。我等越是隐忍,便越能赢得同情,暴露其专横之态。”
戏志才道:“主公所言极是。赵韪擅权,排挤主公,此事瞒不过明眼人。王商、许靖等人,此刻必在观望。我等只需静观其变,暗中布局,等待时机。”
郭嘉轻咳一声,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嘉以为,时机将至。刘焉病重,时日无多。赵韪虽掌权,然其根基并非稳固,东州士人与本土大姓矛盾日深。我等可暗中加一把火……”
正商议间,驿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亲卫快步进来禀报:“主公,馆外有一文士求见,自称姓法,名正,字孝直,言有要事禀告将军!”
法正?!
刘隆心中一震!这可是历史上辅佐刘备定鼎蜀汉的奇才谋士!他竟主动来投?
“快请!不,我亲自出迎!”刘隆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困居驿馆的僵局,似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