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书的意识在时空碎片中沉浮。
她看到了先祖幽嬛的辉煌与落寞:在无尽虚无中,幽嬛如何以惊才绝艳之姿,辅助那伟大的存在锻造生死轮盘,如何为了平衡光暗,自愿将部分神魂与血脉融入轮盘暗面,成为九幽祭坛的守护者……
然而,画面陡然一转。漫长的岁月流逝,独自镇守于至阴至暗之地,看着轮盘光耀世间而自身永陷沉沦,那股最初守护的信念,逐渐被无边的孤寂与幽冥之力中蕴含的负面情绪所侵蚀。她开始变得偏执、冰冷,认为光与暗注定对立,认为情感是掌控绝对力量的阻碍……最终,在一次与强敌的大战中,她彻底释放了被污染的幽冥之力,虽击退强敌,自身也与祭坛一同陷入沉寂,只留下一缕带着强烈执念的残魂印记。
“看到了吗?我的后裔……”幽嬛冰冷的声音在幻境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愤,“光与暗,从不是一体,而是永恒的对立。执掌平衡?可笑!唯有拥抱绝对的黑暗,驾驭极致的幽冥,方能超脱一切,再无束缚!情感……是最大的弱点!”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精纯至极、却充满了冰冷、死寂、绝情意味的幽冥意志,如同汹涌的寒潮,朝着苏锦书的意识核心席卷而来,试图将她同化,将她变成另一个“幽嬛”!
外界,祭坛光柱中的苏锦书,身体微微颤抖,那原本绝美的面容上,幽蓝色的邪魅纹路愈发清晰,她周身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冰冷,属于“苏锦书”的生机与情感似乎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漠然的神性。
“锦书!”萧夜玄目眦欲裂,他能通过共感清晰地“听”到那冰冷意志的侵蚀,感受到苏锦书意识的挣扎与逐渐被冻结的痛苦。他不再犹豫,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自身生命本源的精血,双手结印,将精血与自身磅礴的武道意志融合,不顾一切地通过共感链接,强行灌注过去!
“醒来!锦书!看着我!”
幻境之中,苏锦书的意识如同暴风雪中的孤舟,幽嬛那积累了万古的冰冷意志几乎要将她淹没。无数个声音在她心底嘶吼:放弃吧,斩断情丝,拥抱力量,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再无人可欺,再无背叛之苦……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冻结的刹那——
一股灼热的、带着铁血气息却又无比温柔的暖流,如同破开坚冰的春水,猛地从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汹涌而至!
是萧夜玄!
她“听”到了他焦急的呼唤,感受到了他那不惜损耗本源也要守护她的决绝,更看到了通过共感共享而来的、属于他们的记忆画面——
不是幻境中幽嬛刻意扭曲展示的“背叛”,而是真实的点滴:他为她挡箭时的毫不犹豫,月下谈心时他眼底的温柔,战场上并肩作战时的绝对信任,他得知“有孕”时那拙劣却真实的演技下的狂喜与紧张……还有刚才,他喷出精血时那瞬间的虚弱与毫不退缩的坚定!
这些真实的情感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剑,斩开了冰冷的迷雾;如同最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冻结的寒意。
“不……”苏锦书在幻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璀璨的光芒,“你的路,是沉沦与孤寂!那不是我的道!”
她想起了前世的背叛,正是为了衬托今世真情的可贵;她想起了执掌苏家商号时,与人博弈合作的智慧,那并非绝情,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她想起了自己对吴妈妈、对身边忠诚之人的维护……情感,从来不是弱点,而是力量的源泉,是让她区别于冰冷工具,成为真正“人”的基石!
“力量是工具,情是核心。以情御力,方为正道!光与暗,因情而平衡,因心而交融!”
她的意志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无比璀璨!那源自幽嬛的冰冷侵蚀,在这包含了爱、信任、责任、守护等复杂而真实的情感意志面前,竟如同遇到克星,节节败退!
“冥顽不灵!”幻境中的幽嬛残念发出尖锐的嘶鸣,她调动最后的力量,在苏锦书面前构筑出最残酷的幻象——萧夜玄身着龙袍,拥着别的女子,冷漠地看着她被万箭穿心;或者,萧夜玄为了皇权江山,亲手将轮盘从她体内剥离……
这幻象逼真至极,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若是之前的苏锦书,或许会心神动摇。但此刻,她的心已被真实的温暖填满,与萧夜玄那通过共感传递来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意相比,这虚假的幻象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破!”
苏锦书清叱一声,识海中那与萧夜玄紧密相连的共感链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照妖镜,将那些虚假的幻象瞬间冲垮、映照得支离破碎!
她彻底明悟。幽嬛的悲剧,在于她为了力量逐渐舍弃了情感,最终被力量本身所吞噬。而她苏锦书,绝不会重蹈覆辙!
“先祖,你的时代,结束了。你的力量,我收下了。但你的道路,恕我不能认同!”
苏锦书的意志化作一道贯穿光暗的金黑双色流光,主动迎向幽嬛那最后的残念。不再是抵抗,而是包容、整合、超越!她以自身圆满的意志为核心,引导着轮盘的本源之力,将幽嬛残留的冰冷执念彻底分解、吸收,将其中的力量精华融入自身,而那股偏执的意志,则被彻底净化、消散于无形。
“光暗轮转,由我之心!”
轰——!
整个幻境破碎!外界,那冲天的幽蓝光柱骤然收敛,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没入苏锦书体内!
她悬浮的身体缓缓落地,双眸睁开,左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璀璨的金芒,右眼则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异色轮转,神秘而强大。她周身的气息浩瀚如海,既有轮盘的神圣威严,又有九幽的深邃死寂,两者完美交融,形成一种独属于她的、平衡而恐怖的力量威压!她脸上的邪魅纹路并未消失,却仿佛化为了天然的图腾,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高贵。
传承,完成!
“锦书!”萧夜玄第一个冲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后怕。通过共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那磅礴无边、却又圆融平衡的力量,以及那份独属于“苏锦书”的灵魂印记,丝毫未变,反而更加璀璨坚定。
“我没事。”苏锦书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异色双眸恢复正常,眼神温暖,“我回来了,而且……更强了。”
就在这时,整个九幽祭坛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钟乳石纷纷坠落,四周的岩壁出现裂痕。
“秘境要崩塌了!快走!”墨离大声喝道。
众人不再迟疑,由萧夜玄和苏锦书开路,暗卫断后,朝着入口光幕急速撤离。幽冥宗和三皇子的残部也惊慌失措地跟着逃命。
就在苏锦书即将踏出光幕的最后一刹那,她猛地停下脚步,捂住心口,脸色微变。
通过刚刚完整融合的轮盘之力,她清晰地感知到,在极其遥远、不知是何方位的虚空深处,一股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与她新获得的力量同源,却充满了纯粹毁灭与无尽饥饿的恐怖意志,似乎因为她彻底融合光暗、完成传承的动静,而被惊醒了!
那股意志仅仅是无意识散发出一丝波动,就让她灵魂震颤,仿佛遇到了天敌!
“怎么了?”萧夜玄察觉到她的异样。
苏锦书回头,望向秘境崩塌的深处,眼神无比凝重:“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不小心唤醒了一个更麻烦的东西。”
那是什么?是敌是友?还是……轮盘与九幽之力本身所对应的、某个宇宙层面的真正“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