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一巴掌重重拍在段鹏肩上,力道沉得让后者微微一晃:
“急什么!让弟兄们活动开手脚,血热起来。命令——马上就来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压低,
“不过,以后你们的担子,更重了!”
段鹏一怔,随即胸膛猛地挺起:
“大队长您只管下令!是不是又有大家伙要咱去炸?”
“炸?光知道扔炸弹顶屁用!”
江岳眼神锐利,
“要教会更多人!飞行员!投弹手!机枪手!把我们天上这把刀,磨得更快,变得更长!”
一旁的齐小眼眼睛瞪得滚圆,扯着嗓子吼:
“是!大队长!保证完成任务!挑不出好苗子,我齐铭就把自己绑在飞机翅膀上给弟兄们当靶子!”
江岳转向段鹏,话语一字千钧:
“段鹏!仗越打越凶,飞机绝不会只有眼前这几架!
你别光顾着自己杀得痛快!
要给老子带出徒弟来!
从这次跟来的人里,挑胆子大、心细、学得快的,手把手地教!
尽快给我带出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机队长!
地上的活儿,协调、补给、伪装,你一样要给老子摸透、吃透!
这整支飞行大队,将来得交到你手里!
光会开飞机,那叫莽夫!”
段鹏收起笑容,下意识挠了挠头,眼中却燃起灼人的光:
“大队长,您放心!
天上的门道,俺肯定摸清!
地上的活儿……俺拼了命也学会!
绝不给您丢人!”
“好!”
话音未落,一名警卫员飞驰而至,利落敬礼,气息尚未喘匀:
“报告!师部紧急命令!
七七二团报告,当面鬼子正在收缩队形,有撤退迹象!
命令飞行队立即起飞,全力支援前线,死死咬住他们,绝不能放虎归山!”
所有人精神瞬间绷紧,战意勃发!
恰在此时,天际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
三架涂着血红膏药旗的九七式重爆轰炸机,排着严整而傲慢的编队,刺破云层,从机场上空缓缓掠过!
“狗日的!”
江岳脸色骤然阴沉如水,
“通知城内各单位!紧急防空!快!”
他猛地扭头,对瞬间肌肉绷紧、几乎要冲出去的段鹏厉声低吼:
“全体待命!不准起飞!”
段鹏急了,眼睛瞪得通红:
“大队长!师部的命令……”
“命令是支援前线,不是让你带着弟兄们送死!”
江岳粗暴地打断他,
“现在冲上去,跟鬼子轰炸机正面撞上?
就凭咱们这几架木头架子和那点寒酸的机枪子弹,够人家重型轰炸机塞牙缝吗?
瞬间就得全交代在天上!
还支援个屁!”
他指着天上逐渐远去的黑点,声音冰冷:
“它们待不长!炸一圈就得滚蛋!等!”
段鹏一拳狠狠砸在自己大腿上,脖颈青筋暴起:
“他娘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帮天杀的杂种耀武扬威?!啥时候咱才能真刀真枪把他们揍下来!”
江岳死死盯着天际,牙关紧咬:
“别慌。只要咱们自己争气,拼命壮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撵得他们哭爹喊娘!”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而过。
机场上一片死寂,只有朔风卷过废墟的呜咽声。
终于,一个小时后,防空哨所的高处,信号旗疯狂舞动!
“鬼子轰炸机编队向东脱离!”
江岳眼中寒光骤然爆射,猛地一挥手臂,吼声如雷炸响:
“全体都有!登机!起飞!”
刚才死寂的机场瞬间沸腾!
伪装网被猛地扯下!
段鹏一个箭步跃入那架“铁鸟”的座舱,熟练地启动引擎。
发动机爆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咆哮。
五架“木头鹰”也被地勤人员迅速推出隐蔽处,在跑道上紧急列队。
江岳三步并作两步,攀上“铁鸟”的后座,一把扣紧安全带。
陌生空域,他必须亲自领航。
“出发!目标——丰镇河谷!”
机群如离弦之箭,紧贴着起伏的山脊线超低空疾飞。
江岳脑海中那幅清晰的“系统地图”不断指引,为段鹏报出一个个地面参照物。
段鹏眼疾手稳,迅速将下方陌生的山川沟壑地形记在心里。
“铁鸟”舱内噪音小了许多。
张文书的手艺确实高超,发动机声沉闷了许多,裂缝漏风的尖啸也消失了。
江岳的命令,无需吼叫也能清晰听见。
“左转,避开正前方主峰,下方是深谷。”
“明白!”
段鹏一拉操纵杆,机群灵巧偏转。
飞行约半小时。
一直瞪大眼睛搜索地面的齐小眼猛地吼起来:
“右前方!地面上!快看!”
下方是一片狼藉的战场。
数辆鬼子坦克和装甲车瘫在原地,有的已烧成漆黑框架冒着浓烟,有的仍在燃烧。
然而,大队的鬼子步兵并未崩溃,他们留下少量部队断后,主力仍在拼命向北挤压突围!
七七二团的战士们打得极其艰苦!
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叮当作响,只能溅起零星火花。
偶尔有迫击炮弹命中,也难以造成致命损伤。
战士们只能依托地形顽强阻击,伺机用手榴弹攻击跟随坦克的鬼子步兵,伤亡不小。
江岳眼神一凛,果断下令:
“降低高度!为地面部队撕开缺口!”
“收到!”
段鹏一推操纵杆,“铁鸟”发出刺耳啸音,率先俯冲下去。
后方五架“木鸟”紧随其后,如同扑向猎物的饥饿鹰群。
段鹏眼神死死锁定一辆正在开火的豆战车,一个干净利落的俯冲,江岳精准计算着提前量,将两枚炸弹投了下去!
“轰!轰!”
地面腾起两团巨大火球,那辆豆战车猛地一震,彻底瘫痪,浓烟滚滚而起。
几乎同时,五架“木头鹰”掠过鬼子装甲部队头顶,机腹下的燃烧弹成片坠落。
一片片橙红色的烈焰猛烈爆开,瞬间吞噬了几辆装甲车和聚集的步兵!
“打得好!”
江岳狠狠一挥拳头。
机群迅速拉高。
江岳俯瞰整个战场。
鬼子的装甲部队、辎重车队、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空中打击打得措手不及,但其整体仍未溃散,依旧顽强地重新组织,向北收缩。
江岳心念电转——鬼子这是要不惜代价突围!
他立刻对段鹏下令:
“改变目标!优先打击鬼子辎重车队!摧毁他们的粮食和弹药!”
“明白!”
机群再次呼啸着俯冲!
这一次直扑那些装载物资的卡车和骡马大车。
炸弹尖啸着落下!
一辆满载木箱的卡车被直接命中,轰隆一声巨响,殉爆的弹药将其炸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碎片四处飞溅!
旁边的骡马受惊,嘶鸣着疯狂乱窜,拉翻了大车,粮食、弹药撒得遍地都是。
鬼子辎重兵被炸得血肉横飞,队形陷入彻底混乱!
来回数次冲击,所携带的炸弹与燃烧弹耗尽。
机群再次拉升,段鹏降低速度,与孙向阳的“木头鹰”并排飞行,他打出一连串明确的手势:
“带木头鹰编队立即返航!补充弹药!我留下继续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