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十里坡的树冠上。瘴气顺着山道蜿蜒流淌,将青石板路染成诡异的灰紫色,连空气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甜腥 —— 这是皇朝禁军常用的 “锁魂瘴”,能麻痹修士灵脉,却唯独对浩然气无效。孟小凡的脚步刚踏入坡底,儒侠印便在胸前微微发烫,金色微光悄然散开,将身边三丈内的瘴气灼成白雾。
“盟主,不对劲。” 秦亦柔的黑金色火焰在掌心跳动,目光扫过两侧密林,“瘴气里藏着灵力波动,至少有五十人。”
话音未落,两侧林中突然响起整齐的甲叶碰撞声。五十名身着玄色鳞甲的禁军鱼贯而出,手中弩箭上弦,箭镞泛着淬了灵力的寒光,瞬间形成扇形包围圈。他们的靴子踩在湿滑的落叶上悄无声息,正是萧绝此前提及的 “踏云靴”,靴底云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侠义盟孟小凡,接旨。”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禁军后方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修士缓步走出。他腰间悬着鎏金令牌,正面刻着 “镇魔司” 三字,背面是夏皇朝的玄鸟图腾,周身散发出化神初期的灵力波动,却比寻常修士多了几分官场的威严。
“镇魔司副指挥使李崇安。” 萧绝低声提醒,“此人三年前斩杀过元婴期天魔,在皇朝素有‘铁面判官’之名,实则最擅借皇权压人。”
李崇安并未看萧绝,目光直直锁定孟小凡怀中的补天石碎片位置,令牌在指尖轻叩:“奉夏皇陛下谕,补天石乃中州重宝,当由皇朝统一保管,统筹抗魔大业。孟盟主,交出碎片,随我回皇城复命。”
“统筹抗魔?” 孟小凡轻笑一声,向前踏出半步,浩然气顺着脚步蔓延,竟将地面的瘴气尽数驱散,“落霞谷中玄水阁夺宝时,怎不见镇魔司的人影?如今传承到手,陛下倒想起‘统筹’二字了?”
李崇安脸色微沉,令牌突然亮起金光:“孟盟主此言差矣。镇魔司职责在于镇守魔渊,落霞谷之事本属宗门纷争,陛下本不欲插手。但补天石关系天下安危,岂能由一介草莽盟主持有?” 他抬手一挥,禁军的弩箭齐齐转向,箭镞对准了盟众,“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让这些弟兄白白送命。”
秦亦柔瞬间挡在孟小凡身侧,玄阴短刃直指李崇安:“化神初期也敢放肆?真当我侠义盟无人不成?” 黑金色火焰暴涨三尺,竟将几支射来的试探性灵力箭灼成飞灰。
“秦殿主稍安勿躁。” 李崇安眼神不变,语气却添了几分威压,“魔心殿叛出之身,也敢在镇魔司面前舞刀弄剑?若陛下追究起来,你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他显然做过功课,一句话便点中秦亦柔的软肋。
孟小凡按住秦亦柔的手腕,向前一步,儒侠印绽放出丈许金光,将所有弩箭的灵力压制回去:“李大人不必用身份压人。敢问陛下要‘保管’碎片,是为加固昆仑封印,还是为充实皇室宝库?”
李崇安眼神闪烁,随即冷哼道:“皇朝自有考量,岂容你一介盟主置喙?只需知晓,补天石在皇室手中,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你若抗旨,便是与整个中州为敌。”
“错了。” 孟小凡的声音陡然提高,浩然气在周身凝成金色战甲,“补天石是苍生的屏障,不是皇权的私产!” 他猛地抬手,掌心浮现三块补天石碎片的虚影,“青州城的百姓需要它,稷下学宫的学子需要它,所有在天魔爪下挣扎的生灵都需要它 —— 唯独不需要被锁进皇宫的宝库!”
虚影刚现,李崇安的呼吸骤然急促,眼中闪过贪婪,却强行压下:“孟小凡,你可知抗旨的后果?镇魔司麾下十万除魔使,动动手指便能踏平侠义盟!” 他刻意提及镇魔司的庞大势力,试图震慑众人。
萧绝突然冷笑一声,青云剑出鞘半截:“十万除魔使?怕是有半数还在魔渊前线苦苦支撑吧。李大人带着禁军在此设伏,倒是会拣软柿子捏。”
李崇安脸色一僵,显然被说中了要害。镇魔司虽名义上掌管除魔事务,但魔渊战事吃紧,真正的精锐早已调往前线,此次能调动五十名禁军和几名元婴修士,已是他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他本以为孟小凡只是个侥幸得宝的散修盟主,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实力强横,言辞更是针锋相对。
“看来李大人是铁了心要抢了。” 孟小凡眼中金光一闪,浩然神剑的剑气已在剑刃凝聚,“化神初期的修为,加上五十名禁军,确实够资格设伏。但你敢赌吗?赌我会不会先废了你,再冲出去告知天下,夏皇陛下在抗魔之际,抢夺苍生的希望?”
法天境中期的灵力威压骤然释放,虽不如化神中期那般霸道,却带着净化万物的特质,让李崇安体内的灵力都泛起涟漪。他瞳孔骤缩 —— 这等能压制化神修士的力量,绝非寻常功法可比。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苏清雪突然上前一步,罗盘在掌心转动,目光落在李崇安腰间的玉佩上:“李大人腰间的‘云岫佩’,乃是天衍宗所赐吧?当年玄机子掌门曾说,此佩赠予心向苍生之人,看来大人还记得宗门教诲。”
李崇安的动作猛地一顿,下意识按住玉佩,眼神复杂地看向苏清雪。这枚玉佩是他早年在天衍宗求学时所得,也是他与道宗之间隐秘的联系,没想到竟被识破。
“补天石碎片确实关乎重大,皇朝担忧不无道理。” 苏清雪的声音温和却坚定,“但侠义盟所求,从来只是抗魔护民。若李大人信得过天衍宗,我愿以宗门名义担保……”
“清雪!” 秦亦柔皱眉打断,显然不认同妥协。
孟小凡却抬手制止了她,目光直视李崇安:“李大人,你要的是皇朝的掌控权,我守的是苍生的活路。若真为抗魔,何必非要将碎片纳入皇权?”
李崇安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孟小凡手中凝聚的金色剑气,又瞥了眼身后蠢蠢欲动的禁军,最终重重冷哼一声:“担保?天衍宗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虽未松口,语气却已缓和几分。
孟小凡收剑而立,浩然气渐渐收敛:“至少比将碎片藏在皇宫,更能让中州百姓安心。”
瘴气依旧弥漫,禁军的弩箭仍未放下,但紧绷的气氛已悄然松动。李崇安盯着孟小凡怀中的碎片,眼中闪过不甘,却最终咬牙道:“好,我给天衍宗一个面子。但孟盟主记住 —— 皇朝不会坐视任何势力借抗魔之名壮大,补天石的归属,迟早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这句话如同一记警钟,让孟小凡心中一沉。他望着李崇安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苏清雪手中转动的罗盘,突然明白这场埋伏只是开始 —— 皇朝与宗门、皇权与侠道的矛盾,已在补天石的微光中,悄然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