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将内部矛盾再次尖锐地指向外部敌人,激发起士卒们的愤慨。
“弟兄们!”陆铮环视全场,“我们现在很难,前有李自成百万大军叩关,后有无耻之徒断我们粮饷!
但我们能退吗?不能!退了,北京怎么办?我们的家人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落到流寇或者那些蠹虫手里?”
“我陆铮在此承诺,三天!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先给每位弟兄发下足以让家人度过这个月的饷银!
粮食,我会从各衙门、从勋贵府邸、甚至从我陆铮的府里省出来,先保证大家不饿肚子!”
这是破釜沉舟的承诺。军官们面面相觑,既感动又担忧,不知督主如何去变出这笔钱粮。
“但是,”陆铮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我也要你们答应我!在这三天里,谁要是敢聚众闹事,惑乱军心,无论官职大小,立斩不赦!
忠武军,只能有一个声音,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能不能做到?”
“能!”以周遇吉、曹文诏为首的将领率先吼道。
“能!!”赵黑塔等老兵红着眼睛嘶喊。
“能!!!”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感染,声浪如同雷鸣,响彻大营。
军心,暂时被这坦诚与决绝稳住了。但陆铮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必须在这三天内,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回到北镇抚司,陆铮立刻召见了刚刚从南方潜回的心腹,以及那位精通钱粮、被他破格提拔入“审计司”的前户部失意小吏——沈一石。
“查得如何?”陆铮直接问心腹。
“督主,东昌府那边,水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地官府追查不力,痕迹被清理得很干净。
但我们在漕帮内部的眼线冒死传出消息,劫掠前,曾有江南口音的神秘人重金收买过几个运河上的亡命徒,事后这些人也都失踪了。”
线索指向江南,但缺乏铁证。
陆铮又看向沈一石:“府库和内帑,还能挤出多少?”
沈一石一脸为难:“大人,能挤的早已挤干……除非,除非动用在京勋贵和部分官员的‘寄库银’……”所谓寄库银。
是一些权贵为避人耳目或图方便,存放在国库或内帑的私财,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动这笔钱,无异于与整个勋贵集团和大部分官员彻底撕破脸。陆铮沉默了,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周墨林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大人,派往朝鲜方面的秘密信使有回音了!
对方同意接触,但要求我们提供一批精铁和火药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可以用粮食和药材来换,但交易地点只能在皮岛附近海域,风险极大。”
皮岛!那里现在是辽东残明势力(如毛文龙旧部)和清军拉锯的地带。这是一步险棋,但或许是眼前唯一的生路。
陆铮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不能坐等江南的施舍,也不能立刻与整个京城权贵为敌。海外贸易线,必须尽快打通!
“回复他们,条件可以谈!让水师那边挑选最可靠的老船工和敢死的士卒,准备船只!”陆铮下令,“同时,沈一石,你去核算。
先从本督的府库和我名下那些‘逆产’庄园里,变卖所有能变卖的东西,凑出第一笔饷银,发给将士!
不够的部分……我亲自去求太后,先从内帑借支!”
他选择了最艰难,但也最稳妥的一条路:自己承担最大的损失和风险,同时开辟新的渠道。
夜色深沉,陆铮独自坐在签押房内,烛火映照着他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京城内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江南的徐允爵或许正在等着看他笑话,朝中的政敌或许已在酝酿新的弹章。
忠武军的粮饷危机,最终以陆铮自掏腰包、变卖家产并硬着头皮从内帑“借”出一笔银子而暂时缓解。
这笔钱虽远不足以支撑长久,却像久旱后的甘霖,稳定了军心,也让将士们看到了陆铮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决心。
然而,陆铮深知,坐吃山空绝非良策,一支真正的强军,光靠饷银是喂不出来的,必须在实战中淬炼。
恰在此时,北镇抚司收到了多份来自京畿附近州县,特别是西山和通州运河沿岸的急报:几股规模不小的土匪趁朝廷忙于应对潼关和蜀地战事,再度猖獗起来。
他们打家劫舍,甚至拦截官道,袭击零散的粮队,成为京畿地带一颗危险的毒瘤。
朝中对此议论纷纷,大多主张由顺天府或附近卫所派兵清剿,但谁都清楚。
那些卫所兵战力堪忧,且多有与地方豪强、甚至土匪本身暗通款曲的嫌疑,剿匪很可能变成走过场。
陆铮却在危机中看到了机遇。他立刻上奏:“京畿匪患,关乎天子脚下安宁,亦威胁漕运粮道,非同小可。
忠武军新编,正需实战历练。臣请旨,由忠武军负责此次清剿,既可平靖地方,亦可锤炼士卒。”
奏疏很快被批准。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若剿匪不力,陆铮和忠武军刚刚建立的威信将大打折扣。
陆铮没有倾巢而出,而是采取了精兵策略。
他任命周遇吉为总指挥,曹文诏副之,从忠武军中抽调了约五千人马,其中核心是两千经历过守城血战的老兵,另外三千则是训练刻苦、表现优异的新兵。
他将这五千人混编成数个营,每个营都以老兵为骨架,新兵为血肉。
剿匪的第一战,选在了西山一股号称“钻山豹”的悍匪老巢。
战前,周遇吉和曹文诏进行了周密的侦察,摒弃了以往官军大张旗鼓、缓慢推进的做法,而是采取夜间奔袭、多路合围的战术。
赵黑塔所在的百人队,被分配了从后山悬崖秘密攀爬、直捣匪巢核心的任务。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锤炼新兵的绝佳机会。
夜色中,赵黑塔带着几十个老兵和同样数量的新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陡峭的岩壁。
新兵们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在老兵沉稳的示范和无声的扶持下,竟也奇迹般地全部成功登顶。
黎明时分,总攻信号响起。当正面佯攻的部队吸引住土匪主力时,赵黑塔等人如同神兵天降,从匪巢背后杀出。
土匪顿时大乱。新兵们初临战阵,难免慌乱,有的甚至吓得腿软。
但赵黑塔和其他老兵如同定海神针,他们并不急于冲杀,而是结成小阵,用盾牌护住侧翼。
用长枪稳步推进,口中不断呼喝着简单的指令:“刺!”“收!”“稳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