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一痛,差点儿摔倒。
“别回头看。”
“……好。”
突然之间的一眼,楚染爱的大脑思考速度变慢了不少。
黏着的泡泡似乎注意到他们了,淡淡的目光投向,陈迹忽然停下脚步,面色痛苦。
“陈迹!”楚染爱抓紧他的手,“你还好吧?”
“松手……”
无数道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响彻,粘稠的喃喃低语,听起来是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
风雪之中的低语声,那可怕的色彩,还有降临时的震颤之感,无时无刻不在挑衅着陈迹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都要死了……
巫师,鬼怪,疯子,各种各样的叫喊。
生物学,医学,草药学,这都是他擅长的学科。
还有……艺术吗?艺术确实是一门主观的学科。
原来“你”不擅长这个呀。
无数纤细的光丝从泡泡中延伸出来,如同饥饿的触手般,搭在陈迹的肩头,整个趴满了后背,亲昵耳语。
耳边压抑着的可怖的嗡嗡声……
陈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倒在雪地中。
楚染爱站在离他不到五米处,看着面前的情景,不由得后退好几步,摔在雪堆里。
“走……走……”
陈迹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不要忘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定要抵达伏尔加格勒,写下日记。
泡泡并非真实的泡泡,而是一个微小到再微小不过的投影罢了,犹如宇宙中的一粒沙子。
只是随便的一丁点儿影响,就击溃了陈迹从前以往的所有认知。
他只觉得脑子要裂开了,但为了楚染爱,他还是竭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别回头看我】
陈迹一向最恨楚染爱松手,她每次松手都是选择放弃自己。
他无法接受,却没想到今日的他,成了率先松手的那个人。
感慨万千,他的脑袋好像被割成了两半,一半无比痛苦,另一半无比幸福,爱情和疼痛再次混淆不清。
无数窒息感压抑着。
爱情啊……不理解……疼痛吗……并没有错。
楚染爱咬紧牙关,耳边是陈迹的话语,她实在不敢回头去看,渺小的自己为什么如此没用,哪怕只是看一眼,她都会丧失逃跑的斗志。
陈迹说过什么来着?
他说,让自己别回头。
放心,她不会回头的,因为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还说,快走,这里有危险。
没错,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己原来是一个蝼蚁也不如的存在。
好可怕,这到底是什么……
不对,不对,她应该知道这东西的,她在书里读过……究竟是哪本书呢?
她的思考能力越来越弱,大脑迟缓,不知是因为营养不足,还是因为太多琐碎的耳语占据了思考空间,
楚染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本能地向着铁轨尽头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无限潜力都被激发了,以往跑个八百米要死要活,此刻少说也跑了几公里了吧!
暴风雪还在肆虐,雪像小石子,打在她那张早已失去知觉的脸颊上,麻木的,有点凉。
她就只穿了一件贴身毛衣,湿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冻的她面临严重的失温。
每一次抬腿,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实在是疲惫不堪啊。
楚染爱腿下一软,跪在雪地中。
她突然发现,这种时候把眼睛闭起来,躺在雪里,会变得好舒服啊。
“我他妈不会是要冻死在这鬼地方了吧。”
她开始后悔,后悔之中又不禁想起陈迹。
陈迹,还活着吗?
她好想他。
他独自沉思的样子真带劲,有种禁欲的性感,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差了,老欺负她。
但总体而言,是个好人。
她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呢。
“你让我写日记啊,可是我真的撑不到那儿了。”
要不然就在这儿写吧。
“让我想想,要在哪儿写日记来着?”
哦对,是空白的地方。
空白?哪有空白。
楚染爱趴在雪地里,用胳膊肘支撑起自己,又在一瞬间脱力,重重甩在地上整个人差点儿被雪埋了进去。
她呼出一口热气,雪花融化,
一个可怕的事实落在她的心底。
这里……到处都是空白?!
从暴风雪降临的一瞬间,外面的世界就成为了一片空白,一片残缺的空白。
有了外界的空白,楚染爱忽然脑子一痛,分不清车厢内外的一切,究竟算真实的,还是不真实的?
她疲惫地放弃挣扎,满脑子里只剩下陈迹的面庞。
“对不起啊,我抛下你一个人跑了。”
“现在我也要被冻死了……”
“好幸福啊,咱们可以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不孤独。”
如果他真的是她老公,那他俩可以向阎王求求情,转世续缘。
临死之前,楚染爱无力笑了两声,将手指咬破,一笔一划在雪地上写下。
【日记,(凌乱的笔记)我不知道我要写什么,或许说能写什么,我坐错了火车……】
【这座车上的乘客好奇怪,他们行踪神秘,态度模糊,至于穿搭更是一绝,我遇见了一位朋友,截至目前,我们相认不过二十个小时】
【火车侧翻了?大约是一场普通的(笔记用力)谋杀案,朋友保护了我,我不知道他死没死……】
【他一定没死,对吧?】
她停顿几秒,忽然写字的速度变快了,泪水大滴大滴涌出,根本止不住。
【我离开了,我想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我真的好害怕,可是现在没有人能抱着安慰我了……】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读过一本书,那本书的故事被我讲出来过,仍然有记忆,这本书是(混乱的字体)】
楚染爱的眼泪被冻成冰棱,粘在脸上,稍微一动便无止境地疼痛。
夕阳快落下了,整个雪原透露出血色般的美丽。
她躺在雪地里,用鲜血写下的日记逐渐消融。
“我要回家。”
“如果能回家的话,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陈迹说他是她老公,可她还没结婚来着,是未来吗?
一道黑色的身影缓慢行走至她二十米开外,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躺倒的楚染爱。
楚染爱眯了眯眼睛,毫无仔细观察的力气。
“再见……”她听到那人的声音。
她忽然抬起头,还以为是陈迹,实则什么也没有看到,再略微一抬头,她看见了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雕塑。
硬朗不失柔美的女人,高高举起一把利剑。
她到了,这里是伏尔加格勒。
那儿是《祖国母亲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