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寒渊的风裹着刺骨的凉意,吹过湖面时竟掀起层层墨色涟漪,那些涟漪不似寻常水波,反而泛着极淡的灰雾,落在岸边的玄冰上,瞬间凝出细小的黑纹。
湖中央的玄武石像早已不复往日威严,蛇尾缠满簇簇黑色菌类,每朵菌伞都只有巴掌大小,伞盖下却嵌着一只绿豆大的眼睛,瞳孔泛着幽绿,齐刷刷地望着天穹,似在等待某种契机。
玄冰族长穿着幽都特有的黑貂裘,鬓角结着细碎的冰花,他率领三十余名幽都遗民围成圆形冰阵,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块泛着青光的幽冥石。
幽冥石是北荒特有的镇邪奇石,此刻却如风中残烛般,青光忽明忽暗,被菌类散出的灰雾不断侵蚀,石面已浮现出三道细微的裂痕,似随时都会崩碎。
“族长,这雾太邪门了!”
幽都遗民幽辰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手中的幽冥石青光最淡,指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我的元神都在发颤,像是有东西在盯着我看!”
玄冰的冰珠眼泛起猩红,他死死盯着石像蛇尾的菌类,声音沉得能滴出水来:
“是‘窥心魔菌’,《大荒异草录》里记载过,每只眼睛都在窥视生灵的执念。”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
一旦被它盯上,元神就会被拖入幻境,执念越深,陷得越久,最后只会被菌类吸干灵气,化作它的养料。”
话音未落,一道淡蓝雷光突然从高空射下,精准地落在最大的那朵菌伞上。
是离朱!
他骑着雷鸟悬在半空,手中长弓还保持着松弦的姿态,箭囊中的雷鸟尾羽箭少了一支,箭羽穿透菌伞的刹那,无数彩色幻象从菌盖中喷涌而出,如潮水般涌向冰阵。
第一幅幻象是东荒羽民国的惨状:
饕餮张开血盆大口,羊首上的獠牙沾着鲜血,无数羽民被它吞入腹中,离朱的祖父离苍手持青铜镜,试图抵挡却被饕餮一爪拍碎肩胛骨,鲜血溅在汤谷的扶桑木上,染红了半片树叶。
“祖父!”
离朱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下意识地再次拉弓,却被云阳拦住。
“别冲动!这是幻象!”
云阳的星翼泛着微光,他伸手触碰幻象,指尖竟直接穿过,“一旦被幻象影响,你的元神就会被心魔菌捕捉!”
第二幅幻象是南荒归墟的悲鸣:数十名鲛人被黑色触手缠绕,不断拖入深海,玄澈的堂弟玄澜试图用珍珠灵气抵抗,却被触手缠住鱼尾,硬生生扯断,鲜血染红了归墟的海水,星鲛们的哀鸣响彻海面。
第三幅幻象最是刺眼:
灵均站在青丘墟的梧桐林前,手中狐火熊熊燃烧,正朝着林中小屋扔去,小屋瞬间被火焰吞噬,里面传出青丘幼狐的哭声,而灵均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陌生人。
“灵均大人怎会……”
幽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幽冥石青光又淡了几分。
冰阵中的幽都遗民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看向灵均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显然被幻象迷惑,开始怀疑灵均的立场。
灵均站在冰阵中央,九条狐尾突然合拢,金红狐火在身前凝聚成一道光盾,光盾中缓缓浮出青瑶夫人的虚影。
青瑶夫人身披青丘狐裘,九条雪白狐尾轻轻摆动,她指尖划过的轨迹带着淡金光芒,在冰面上织成一道复杂的符文,符文泛着温暖的气息,与心魔菌的灰雾形成鲜明对比。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青瑶夫人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力量,符文刚完成,便朝着幻象扩散而去。
幻象遇光即散,离朱祖父的惨状、鲛人的悲鸣、灵均焚墟的画面,都如泡沫般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金光,落在幽冥石上,让即将熄灭的青光重新亮起。
心魔菌见幻象被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音穿透灵魂,冰阵中的幽都遗民纷纷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更诡异的是,所有菌伞下的眼睛同时流下血泪,血珠滴落在墨色湖水中,没有融入,反而在湖面凝成一颗颗圆润的黑色莲子,莲子表面泛着极淡的灰光,与心魔菌的气息完全一致。
“这莲子……”
云阳的星翼突然绷紧,他试着用星力触碰一颗莲子,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里面裹着心魔菌的本源,若是裂开,恐怕会生出新的邪物!”
灵启从灵均身后探出头,小小的手突然伸出,抓起一颗落在岸边的莲子。
他的掌心泛着翠绿的开明兽印记,莲子刚被握住,便发出 “咔” 的脆响,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巴掌大的玄武雏从里面钻了出来。
玄武雏通体泛着淡蓝,龟甲上的纹路与寒渊的玄武石像完全一致,蛇尾缠绕着一缕极淡的金光,它睁开懵懂的眼睛,对着灵启轻轻叫了一声,声音软绵得如同幼猫。
“小龟龟!”
灵启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玄武雏,生怕摔了它,“爹爹,它好小啊,和白泽小时候一样可爱!”
灵均蹲下身,指尖轻轻抚摸玄武雏的龟甲,能清晰感受到里面蕴含的纯净灵气,与心魔菌的邪气相完全相反。
“这不是普通的玄武雏,” 灵均的声音带着疑惑,他看向玄冰,“玄冰族长,北荒的玄武血脉,是不是与这心魔菌有关?”
玄冰的冰珠眼闪过一丝明悟,他快步走到灵启身边,仔细观察玄武雏:
“传说玄武先祖曾封印过一只心魔凶兽,难道这心魔菌,就是凶兽的残魂所化?”
话音刚落,寒渊的湖水突然剧烈沸腾,墨色水波中浮现出无数只眼睛,与心魔菌的眼睛一模一样,朝着冰阵的方向缓缓靠近,显然有更可怕的东西正在湖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