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梯九千阶的风突然换了性子。
先前刮在身上似刀割的罡风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草木清气的暖风,吹得人四肢百骸都松快几分。
灵均三人刚踏过最后一朵心劫莲,熔岩便在身后缓缓合拢,青黑的石阶重新铺展,仿佛方才的凶险从未存在。
可没等他们缓过气,前方的雾气里突然飘来一缕茶香,清冽中带着五域灵泉特有的甘醇,与混沌之气的阴冷截然不同。
雾气渐散,一座青竹凉亭赫然出现。亭顶覆着层薄雪,却不融也不积,像是被某种灵力定在半空;
亭柱上刻着扭曲的纹路,细看竟是穷奇部的图腾,却被茶香冲淡了戾气;
亭中央摆着一张青石桌,桌上煮着一壶热茶,水汽袅袅上升,在亭顶凝成五域山河的虚影 —— 东荒的汤谷映着朝阳,南荒的丹穴山燃着赤霞,西荒的昆仑墟覆着白雪,北荒的幽都飘着黑雾,中荒的青丘墟立着梧桐,每一处都清晰得仿佛伸手可触。
一名玄衣人坐在桌旁,墨发垂肩,指尖捏着一枚白玉茶杯,杯沿沾着两滴茶水,竟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粒。
他抬头时,灵均才看清其面容 —— 面如冠玉,眼若寒星,唯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几分邪气,正是穷奇!
只是此刻的他没有显出凶兽形态,周身也没有混沌黑气,反倒像个闲云野鹤的隐士,若非那双眼底深处藏着的戾气,任谁也不会将他与搅乱大荒的邪修首领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你能走到这步。”
穷奇将另一枚白玉茶杯推到灵均面前,茶水在杯中晃了晃,竟映出青丘墟的景象,“尝尝?
这茶用五域灵泉的水冲泡,东荒汤谷的晨露、南荒丹穴山的凤凰茶、西荒昆仑墟的雪水、北荒幽都的冰泉、中荒青丘墟的梧桐叶,少了任何一样,都出不来这滋味。”
灵均的第八尾骤然绷紧,金色狐火在掌心凝成半寸长的光刃。
他没有去碰那杯茶,反而挥尾扫向青石桌 ——“砰” 的一声闷响,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溅开,却没有渗入石阶,反倒在地面凝成五域的微缩版图,随后渐渐消散。
“别装模作样了。”
灵均的声音带着冷意,狐火的光芒将穷奇周身的茶香逼退几分,“你引我们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穷奇却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重新斟了一杯茶,指尖划过杯沿:“目的?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这大荒在你眼中是守护的家园,在我眼中,不过是枚棋盘。”
他抬手对着亭外一挥,雾气突然散开,露出登天梯最后九百九十九阶的景象 —— 每阶石阶上都泛着淡淡的黑气,那是混沌之气,却比之前遇到的更纯、更烈,连空气都被染得微微发黑,“你以为登天梯是考验?
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成道梯’。”
离朱的青金色羽翼瞬间展开,箭囊中的羽箭微微颤动,他对准穷奇的眉心,声音带着警惕:“胡说八道!
你不过是想借混沌之气吞噬他的血脉,别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
“吞噬?”
穷奇轻笑一声,茶水在杯中泛起涟漪,“青丘九尾狐的血脉何等霸道,寻常混沌之气怎会吞噬得了?
你问问灵均,他觉醒第八尾时,是不是借了刑天战魂的战意?
突破心劫莲时,是不是融了帝俊残念的灵力?”
他目光转向灵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的九尾血脉,需借凶兽怨念、神只残念、混沌之气三者相融才能完全觉醒。
绝天之战后,青丘血脉沉睡千年,若不是我搅动大荒,引动五域灵气,你以为你能在短短数月内觉醒八尾?”
灵均的狐火微微一颤。
他想起觉醒第八尾时,刑天战魂的赤色战意融入狐火;
想起帝俊残念注入体内时,三界血脉产生的共鸣;想起每次接触混沌之气,血脉都会变得更活跃 —— 这些细节他此前未曾细想,此刻被穷奇点破,竟让他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阿若的藤蔓突然缠上灵均的手腕,藤叶上的净灵花泛着红光,声音带着坚定:“别听他胡说!血脉觉醒靠的是你自身的意志,是守护大荒的信念,不是他的阴谋!”
穷奇却不看阿若,只是盯着灵均,指尖的白玉茶杯渐渐覆上一层薄冰:“信念?
若没有我在西荒放出梼杌(táo wu),你怎会领悟御神术?
若没有我在北荒唤醒饕餮(tāo tiè),离朱怎会觉醒天眼的真正力量?
若没有我在南荒操控蛊雕,阿若怎会唤醒开明兽的魂火?”
他站起身,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我布下这盘棋,就是为了让你们变强。
只有你们变强,才能帮我彻底解开混沌封印,让天地重归混沌,再建新秩序!”
“新秩序?”
灵均的第八尾猛地扫向青石桌,桌子瞬间裂开一道缝,茶水溅出,在空中凝成混沌之气的虚影,“你所谓的新秩序,就是让大荒生灵沦为混沌的养料?
就是让五域变成人间炼狱?”
穷奇却不辩解,只是指向登天梯最后九百九十九阶:“最后九百九十九阶,每阶都有纯碎的混沌之气。
你若敢踏上去,便能觉醒九尾,成为真正的大荒强者;
你若不敢,便永远困在八尾境界,眼睁睁看着混沌吞噬大荒。”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灵均,你是青丘的希望,也是我棋局中最关键的一子。要不要试试?”
离朱突然射出一支羽箭,青金色的箭羽带着雷鸟真火,直取穷奇的胸口。
可箭羽刚靠近凉亭,便被一道无形的光盾挡住,雷火瞬间熄灭,箭杆也断成两截。
“别白费力气了。”
穷奇的声音带着几分轻蔑,“你们现在的力量,还伤不了我。
灵均,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一炷香后,要么踏上成道梯,要么看着我毁掉青丘墟 ——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灵均望着穷奇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后的离朱与阿若 —— 离朱的天眼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穷奇,似在寻找其弱点;
阿若的藤蔓绷得笔直,净灵花的红光越来越盛,随时准备出手。
他深吸一口气,第八尾狐火突然暴涨,金色的火焰将整个凉亭笼罩:“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就算没有混沌之气,我也能觉醒九尾,也能守护大荒!”
穷奇却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向登天梯最后九百九十九阶:“一炷香后,我在梯顶等你。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 毕竟,这盘棋我下了百年,可不想毁在最后一步。”
话音落时,他的身影渐渐融入混沌之气中,只留下那座青竹凉亭与桌上的半壶热茶,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引诱。
离朱急忙走到灵均身边,青金色的羽翼扫过地上的断箭:“他在激你!
那最后九百九十九阶肯定有陷阱,不能去!”
阿若的藤蔓轻轻拂过灵均的手腕,声音带着担忧:“穷奇向来诡计多端,他不会真的帮你觉醒血脉,定是想借混沌之气控制你!”
灵均望着那九百九十九阶上泛着的混沌之气,又看了看手中的镇元石 —— 晶石突然发烫,石面的帝俊纹路泛着青光,似在警示。
他知道,穷奇的棋局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而这最后九百九十九阶,或许就是决定大荒命运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