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虚的玉牌刚触及灵均掌心,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后颈。
那寒意并非来自冰雪,而是源自某种更深沉的恶意,仿佛有双眼睛正从九天之外凝视着他,连骨髓都被冻得发麻。
“不好。”
伯益突然按住灵均的肩膀,青金色的眼瞳死死盯着悬圃上空,“他亲自来了。”
话音未落,原本澄澈的蓝天突然被乌云吞噬。
那些乌云并非寻常水汽,而是由无数扭曲的人脸组成,它们相互撕扯、融合,最终在半空凝成一张巨大的鬼脸。
鬼脸生着牛身猬毛,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獠牙,正是穷奇的模样。
“灵均小儿,别来无恙。”
鬼脸的声音在悬圃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雹砸落,砸在开明兽的鳞甲上噼啪作响,“交出《山海图录》,本尊可以让你做新的青丘之主,比你那破败的青丘墟阔气百倍。”
灵均的三尾骤然绷紧,狐火在周身燃起半尺高的焰墙:“你屠戮我青丘三百七十一口,连三岁稚童都不放过,也配提‘青丘’二字?”
他想起阿婆倒在血泊中的最后一眼,想起石敢被踩碎的头骨,狐火瞬间暴涨,金焰中竟掺着血丝。
穷奇的鬼脸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笑声震得悬圃的花瓣纷纷坠落:“妇人之仁。
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地倾覆,弱肉强食本就是大荒的法则。
你以为守住那片废墟,就能改变青丘覆灭的命运?”
开明兽的九颗头颅同时怒吼,十道白光射向鬼脸,却被对方轻易避开。
鬼脸突然俯冲而下,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整个悬圃,那些刚抽出新芽的植物在阴影中迅速枯萎,化作灰烬。
灵均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肩头,双腿竟微微弯曲,三尾狐火的光芒再次黯淡。
“让开!”
一声咆哮从侧面传来,只见梼杌(táo wu)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六足踏着金光冲向鬼脸。
它虽在之前的激战中受了伤,腹下的黑斑还在渗出黑血,却依旧凶性不减,三颗头颅同时喷出玄冰煞,在空中凝成三道冰矛,直刺穷奇的面门。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穷奇的鬼脸轻蔑地歪了歪头,巨大的手掌突然从云中探出,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黑气拍下。
梼杌试图躲闪,却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巴掌落下。
“嘭 ——”
巨响过后,梼杌庞大的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悬圃边缘的三座冰塔上。
冰塔应声碎裂,无数冰晶飞溅,梼杌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六足中的一足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梼杌!”
灵均目眦欲裂,三尾狐火突然化作三道火龙,绕过鬼脸的手掌,直扑对方的眼睛。
阿若的藤蔓紧随其后,缠着火龙的躯干,让金焰中生出无数尖刺,离朱的骨箭则如流星般射出,瞄准鬼脸的咽喉。
穷奇的鬼脸不闪不避,任由攻击落在身上。
狐火撞在鬼脸的皮肤上,只留下淡淡的焦痕;藤蔓尖刺刚触及黑气便纷纷断裂;
骨箭更是在距离咽喉三寸处停滞不前,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就这点能耐?”
鬼脸的嘴角咧得更大,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难怪伯益那老东西要藏着掖着,原来所谓的救世者,不过是群乳臭未干的娃娃。”
伯益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龟甲,往空中一掷。
龟甲炸开,化作无数金色的符文,在灵均三人头顶组成一道光幕。
“这是‘镇邪符’,能暂时挡住他的混沌之气。”
老人的声音带着喘息,青金色的眼瞳中布满血丝,“我们撑不了太久,必须立刻进入昆仑之虚!”
阿若的开明兽图腾突然亮起,与悬圃深处的一座石门产生共鸣。
石门上刻着的九道符文同时转动,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隐约可见里面闪烁的灵光。
“那是昆仑墟的入口!”
少女绿裙一摆,藤蔓缠住灵均和离朱的腰,“快走!”
灵均望着倒地不起的梼杌,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鬼脸,突然咬紧牙关:“你们先走,我断后!”
三尾狐火再次暴涨,这一次竟在他身后凝成一只巨大的狐影,与悬圃的光幕相互呼应。
离朱刚要反驳,却被伯益一把推往石门:“服从命令!我们在里面汇合!”
老人说着,突然冲向梼杌,用木杖在它伤口处一点,一道绿光注入,暂时止住了流血,“老伙计,再撑片刻!”
穷奇的鬼脸见众人要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巨大的手掌再次拍下,这一次的目标正是灵均。
灵均的狐影迎着手掌冲去,金焰与黑气碰撞的刹那,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心脏,眼前阵阵发黑。
“灵均!”
阿若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已站在石门内,藤蔓还在灵均腰间摇晃,“快进来!”
灵均望着少女焦急的面容,又看了看身后逐渐逼近的手掌,突然将《山海图录》残卷扔向石门:“带着图录先走!”
他的三尾猛地缠上鬼脸的手腕,狐火燃烧得更加旺盛,“我随后就到!”
伯益趁机扶起梼杌,两人踉跄着冲进石门。
离朱回头望了一眼,咬牙跟着消失在通道中。
阿若望着灵均被黑气吞噬的背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愚蠢的牺牲。”
穷奇的鬼脸捏紧了手掌,黑气瞬间将灵均完全包裹,“没有图录,你以为还能活着离开?”
然而,就在石门即将闭合的刹那,被黑气吞噬的灵均突然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中,三尾狐火竟再次爆发,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金色的火焰中隐隐有第四道狐尾的虚影在晃动。
石门彻底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