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舟在浓雾中航行了七日。
第七日清晨，雾气如被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一片截然不同的海面。
原本碧蓝的海水在此处化作深邃的墨黑，像是被浓墨浸染，连阳光洒下都只能穿透寸许，便被彻底吞噬。
离朱最先察觉到异常，他站在桅杆顶端，通神目突然刺痛，灰羽翅膀因震惊而微微颤抖：“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齐齐一缩。
只见海平面中央，赫然出现一道直径百丈的巨大漩涡。
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卷入其中，形成一道旋转的水墙，墙面上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如同巨兽嘴边的涎水。
漩涡中心漆黑一片，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隐约能听见沉闷的咆哮，不知是风声还是某种深海异兽的嘶吼。
“是归墟海眼。”
沧澜的声音带着恐惧，海蓝色鱼尾紧紧贴在甲板上，“传说这里是天下海水的归宿，连神山都会被它慢慢吞噬。”
她指着漩涡中央悬浮的一座孤岛，岛上隐约可见黑色的营帐，“穷奇卫就在那上面，他们搭了五座祭坛，日夜不停地往海眼里倒东西。”
灵均的六尾在身后缓缓展开，狐火在指尖跳动，映照出孤岛上的情形。
只见数十名黑袍修士正围着祭坛忙碌，他们手中提着木桶，将里面墨绿色的液体倒入祭坛中央的凹槽，液体顺着凹槽流入地下，最终汇入海眼。
每当液体落下，漩涡的旋转速度就会加快一分，水墙也随之增高尺许。
“是化灵水。”
阿若的绿裙无风自动，指尖生出的藤蔓突然绷紧，“用百种灵草和异兽精血炼制的邪水，能腐蚀地脉，唤醒沉睡的凶物。”
她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眼中闪过厉色，“其中有毕方残部，你看他们翅膀上的火纹，与汤谷见到的一模一样。”
离朱早已按捺不住，三支骨箭搭在弦上，通神目的金光死死锁定祭坛旁一个毕方族人：“上次让他们跑了，这次正好一锅端！”
他正欲放箭，却被灵均按住肩膀。
“等等。”
灵均的目光落在漩涡中心，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别处更浓郁，隐隐有黑气往上冒，与穷奇卫玄甲上的气息相似，却更加纯正霸道，“白泽，你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吗？”
白泽从灵均衣襟里钻出，六足在甲板上不安地踱步，竖眼眯成一条缝，鼻尖剧烈抽动：“好浓的混沌（hun dun）之气……”
神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惊惧，“比穷奇那颗黑珠里的纯正百倍，像是…… 像是上古封印松动了。”
这话如惊雷落地，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混沌之气，那是比任何凶兽都要恐怖的存在，是天地初开时未被驯服的无序之力，一旦完全释放，整个大荒都将陷入混乱。
“他们的目标不是鲛人。”
灵均恍然大悟，六尾狐火骤然暴涨，将整艘巨舟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毕方残部倒化灵水，是为了腐蚀海眼的封印，让混沌之气彻底爆发！”
离朱的箭差点脱手：“这群疯子！就不怕被混沌吞了？”
“穷奇部向来不择手段。”
阿若的藤蔓缠上船头的九尾狐像，翠绿的叶片上浮现出淡淡的符文，“他们或许想借助混沌之气的力量，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望着孤岛上最大的一座营帐，那里的黑气最浓，隐约有个人影在其中晃动，“帐里的人，气息比蜚（fěi）还要霸道。”
沧澜突然指向海眼边缘，那里的海水正在冒泡，无数死鱼翻着白肚浮上来，鱼腹都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化灵水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再不想办法阻止，不出三日，封印就会彻底崩裂。”
灵均望着那道旋转的水墙，六尾在身后轻轻摆动。
他能感觉到，海眼深处有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那股力量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但同时，他体内的九尾狐血脉也在躁动，似乎与那混沌之气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准备动手。”
灵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狐火在他掌心凝成三枚金色的火种，“离朱负责清除毕方残部，阿若用藤蔓封锁祭坛，沧澜指引我们靠近岛屿，白泽……”
“我知道。”
白泽的竖眼突然亮起，“我去找到封印的薄弱点，给你争取时间。”
巨舟在离朱的操控下，借着雾气的掩护，缓缓向孤岛靠近。
漩涡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催促着一场浩劫的来临。
灵均站在船头，望着那片深邃的黑暗，突然握紧了拳头 —— 无论下面藏着什么，他都必须阻止这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