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灶台上的铝锅“哐当”一声砸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炕梢的凉意顺着衣襟往里钻,这才想起自己穿进这本《八零糙汉宠妻实录》已经三天了。身下的粗布褥子硌得慌,墙上贴着的“农业学大寨”标语还带着油墨味——正是书里描写的七十年代末。
“醒了就赶紧起来烧火!”尖利的嗓音从门外扎进来,是原主的婆婆张翠花,书里有名的恶婆婆,“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赖炕!”
温乐瑜慌忙套上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刚推开门就被塞了一捆湿柴:“今天要磨三斤玉米面,磨不完别想吃饭!”张翠花叉着腰站在院里,三角眼斜睨着她,“要不是看你肚子里可能揣着我大孙子,早把你扫地出门了!”
这话像根针,扎得温乐瑜后颈发麻。她记得书里写,原主就是被张翠花磋磨得抑郁成疾,开春就没熬过去。
“娘,乐瑜刚来,身子骨弱——”东厢房的门帘掀开,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带着晨露的寒气。是顾晏廷,书里的男主,成熟稳重的退伍军人,此刻正皱着眉看张翠花,“磨面的事我来,您让她烧火就行。”
张翠花撇撇嘴:“就你惯着她!当初要不是你非说这丫头好,我才不会点头让她替了那个跑掉的丫头——”
“娘。”顾晏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乐瑜现在是我媳妇。”
温乐瑜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忽然定了点。她偷偷往西厢房瞥了眼,门帘紧闭,闺蜜沈听澜应该还没起——三天前两人同时穿来,本该嫁给顾晏廷弟弟顾晏城的沈听澜,此刻正和她一样,困在这场错嫁的乌龙里。
“发什么呆?”顾晏廷回头看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烤得焦黄的玉米面窝头,“先垫垫。”窝头还带着余温,表面的焦壳脆生生的,显然是特意为她留的。
温乐瑜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他的掌心,烫得像被灶火燎了下,慌忙缩手,窝头差点掉地上。顾晏廷眼疾手快接住,掰了一半塞进她手里:“慢点吃,没人抢。”
他转身往磨房走,军绿色的旧军装后背洗得发白,却挺得笔直。温乐瑜咬着窝头,看他熟练地搬起石磨把手,宽厚的肩膀随着动作起伏,晨光落在他发梢,竟比书里的插画还要耀眼。
正愣神,西厢房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动,伴随着沈听澜的怒吼:“顾晏城你个混球!敢掀我被子?!”紧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音,和顾晏城讨饶的嚎叫:“媳妇我错了!我就是想叫你起来看日出!”
温乐瑜差点被窝头呛到。沈听澜那性子,在现代就是跆拳道黑带,穿成书中的“怪力大小姐”,怕是要把顾晏城那小混混折腾惨了。
“听澜力气大,”顾晏廷不知何时站在磨房门口,看着西厢房的方向笑,“晏城往后有得受。”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粗瓷碗,“刚磨的玉米糊,放了糖。”
甜香漫开来,温乐瑜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发慌。她接过碗时,顾晏廷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她手里:“下午去公社领布票,给你扯块红布做件新褂子。”
糖纸在掌心硌出花纹,是橘子味的,和她穿越前最后吃的那颗一模一样。温乐瑜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乐瑜!”沈听澜风风火火撞进来,发梢还翘着,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顾晏城,额角贴着块灶心土,“你看我抓的!”她手里举着只肥硕的野兔,“顾晏城说后山有兔子,结果被兔子绊了个狗吃屎,笑死我了!”
顾晏城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那是我让着它!不然早逮着了!”他瞥见温乐瑜手里的糖,突然嚷嚷,“哥!你偏心!给嫂子吃糖不给我!”
“你媳妇不是刚揍了你一拳吗?”顾晏廷面无表情,“那拳的力道,够抵十颗糖了。”
沈听澜“嗤”一声笑出来,把野兔往案板上一摔,震得碗碟都跳了跳:“别磨蹭了,张翠花刚才说要去大队部告咱们偷懒,我已经把她的鞋藏柴火堆里了。”
温乐瑜吓得手里的碗差点脱手,顾晏廷却镇定地接过碗:“藏得好。”他转向温乐瑜,“下午领完布票,带你去供销社买奶糖,你不是爱吃吗?”
她愣住,原来他记得。穿来那天她随口提过一句,不过是现代的口味,他竟记在了心上。
“磨面的事交给我,”顾晏廷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你去烧壶水,顺便看看听澜要不要帮忙——别让她把晏城揍得太狠。”
温乐瑜抱着水壶往灶房走,路过西厢房时,听见沈听澜正中气十足地训人:“顾晏城!我说过多少遍,劈柴要顺着纹路!你这劈法是跟谁学的?跟你哥学的?他那是退伍军人的力气,你有吗?”
“我怎么没有!”顾晏城不服气地嚷嚷,“我刚才还帮你拎野兔了呢!”
“那是野兔自己撞树上晕了!”
温乐瑜忍不住笑,刚点燃灶火,就见顾晏廷走进来,手里拿着块磨好的玉米面饼:“刚烙的,尝尝。”饼上还冒着热气,中间凹下去一块,显然是特意留出的糖心。
她咬了一口,甜香瞬间漫开,混着灶膛的烟火气,竟比现代的甜点还要动人。
“好吃吗?”顾晏廷看着她,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
温乐瑜用力点头,嘴角沾了点玉米面,他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张翠花那边我来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下来,“你别担心。书里写的那些苦日子,有我在,不会让你再过一遍。”
温乐瑜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灶火,映着她的影子,还有着她看不懂的坚定。
西厢房突然传来欢呼,沈听澜举着件军绿色外套冲进来:“乐瑜你看!顾晏城居然藏了件新外套给我!说是他哥退伍时留的!”她身后,顾晏城揉着胳膊嘿嘿笑,“我哥说,听澜穿军绿色好看。”
顾晏廷无奈地摇头:“别闹,下午还要去领布票。”他转向温乐瑜,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吃完饼,我带你去挑布,想要什么花色,都给你做。”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磨好的玉米面堆上,像撒了层金粉。温乐瑜看着顾晏廷忙碌的背影,听着西厢房传来的笑闹声,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或许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沈听澜说得对,撸起袖子干就是了。哪怕前路是下乡的泥泞,有身边这两个男人——一个稳重护妻,一个被治得服服帖帖;有闺蜜并肩,有灶火温粥,再苦的日子,也能熬出甜来。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橘子糖,悄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时,正好对上顾晏廷望过来的目光,他眼里的笑意,比糖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