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试炼——复刻婴儿第一口奶的甜雾粥。”乌蒙的骨勺重重磕在祭坛上,空洞的眼窝里翻涌着暗红雾气,“规则很简单:唯有尝过母爱者,方能还原此味。”
广场上的村民交头接耳,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摇头:“外头人哪懂咱们烬族的哺育规矩?”“当年我阿娘用山核桃磨的奶羹,连灶王爷都没尝过!”小满缩在石墩后,指尖绞着破布裙角,睫毛上还挂着方才擦泪的水痕——她方才抹泪的动作被陆远逮了个正着。
陆远蹲下来,和她平视。
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瘦得能看见锁骨,却总把别人的饭先拨到自己碗里。
他记得庇护所最艰难时,她把最后半块红薯塞给小豆子,自己啃树皮啃得满嘴血:“我不饿,真的。”
“小满,”他轻声问,“你记不记得被王姨收留那晚?”
小姑娘浑身一震,眼眶瞬间红透。
她抿着唇点头,喉结动了动:“王姨端来一碗稀米汤……米少得能数清,可她吹了又吹,说‘吃饱了就不怕了’。”
“那口汤的温度,你还记得吗?”
小满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胸口:“像……有人抱着我。”
陆远转身走向灶台。
玄铁锅还温着,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焦忆饼——这是方才村民们哭着塞给他的,说是当年逃荒时藏在瓦罐里的最后口粮,烤焦了却舍不得吃。
碎屑落进泉水的瞬间,他突然握住小满的手,按在锅壁上:“你想着王姨的手,我来烧。”
凌霜的指尖在剑柄上敲了两下。
她站在五步外,却能清晰看见陆远耳尖泛红——这是他专注到极致的标志。
火苗舔着锅底,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检测到‘替代性情感共鸣’】【尝试构建‘拟态母爱场’】。
陆远闭了闭眼,调动【滋味通脉】,体内经络开始发烫——那是哺乳时母亲体内涌动的温润气血,他曾在古籍里见过描述,此刻竟真能模拟个七分。
“嗤——”
乳白色的雾气从锅中漫出,裹着若有若无的米香。
陆远的额头渗出细汗,却勾着嘴角:“这锅粥不甜,甜的是……”
“放肆!”
乌蒙的骨勺划破空气。
祭坛下传来“咔嗒”一声,暗格弹出只黑陶罐,表面刻满婴儿掌印。
他掀开盖子的刹那,广场上炸开浓郁奶香,像浸在热牛奶里的,直往人鼻腔里钻。
几个老人踉跄着扶住石墩,眼眶泛红:“是阿娘的味道……”“我小时候发高热,阿娘把奶水含在嘴里喂我……”
“真正的甜,只能来自血脉!”乌蒙的黑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你们这些外乡人,拿什么和千年血脉比?”
“阿嚏!”
角落里突然响起清脆的喷嚏声。
小豆子揉着鼻子,手忙脚乱把香灰往香炉里倒——他刚才偷偷摸了祭坛边的香案,此刻正用破袖子遮着,眼睛滴溜溜转:“乌蒙大人的香灰落了,我帮您扫扫!”
雾气开始扭曲。
陆远闻着混了香灰的奶香,突然笑出了声。
他抄起锅铲猛地一掀,整锅甜雾粥“哗啦”泼向空中!
乳白色的雾团没有散开,反而凝成片小云,摇摇晃晃飘到每个孩童头顶,轻轻罩住他们的小脑袋。
最边上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笑了,粉嘟嘟的小手往空中抓:“妈妈……抱抱……”
全场死寂。
焱姑的白发被雾气沾湿,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悬在孙女头顶的雾团上,不敢触碰:“这不是奶的味道……是‘被需要’的感觉啊。”她转向陆远,老泪砸在石缝里,“当年我儿媳难产,最后一口气全喂了娃,自己咽气时还笑着说‘他没饿着’——你这粥里,有多少人没说出口的‘别怕’?”
乌蒙的骨勺“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喉结动了又动——二十年前,他为了“纯净血统”,亲手烧了所有混血婴孩的摇篮。
此刻那些被他焚毁的小被子、小鞋,突然像活了似的在记忆里翻涌,烫得他眼眶生疼。
“试炼……通过。”他咬着牙说完,转身时袖中滑落半片残页。
陆远眼尖,瞥见上面写着“第七代,你比我勇敢”——是许九龄的《味赎录》!
乌蒙猛地弯腰捡起残页,抬头时眼底的暗红更浓了。
他背对着众人,指尖在心火树根上快速贴了张符纸,符纹泛着幽蓝光芒:“你们用别人的痛来冒充真情?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能背负多少罪孽!”
陆远蹲在灶台边,用手指蘸了蘸锅底的残粥。
星空倒映在铁锅里,像撒了把碎钻石。
他突然轻声说:“小满,你刚才的手比我还烫。”
“啊?”小姑娘愣了愣,随即红着脸低头,“我、我怕把温度弄没了……”
凌霜走过来,剑穗扫过陆远后颈。
她没说话,却把自己的披风悄悄往他肩上拉了拉——这男人总说要躺平,可每次做饭时,眼睛亮得像要烧穿天。
“最后一道试炼……”乌蒙的声音突然响起,比方才更阴沉几分,“复刻战死者归魂时的冷风酒。”
陆远抬头。
心火树的影子里,乌蒙的符纸正在缓缓渗出血色。
他摸了摸怀里的焦忆饼碎屑,突然觉得有点饿——但这次,他想先煮碗粥,给某个总说“不饿”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