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想,原来他也有这样……毛手毛脚的一面?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不敢再深想。
沈言走在前面,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苏清月,见她低着头,耳垂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和平日里那种清冷自持的模样截然不同,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他赶紧收回目光,暗骂自己:
沈言啊沈言,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酿酒工坊设在主城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旧营房里,是沈言前几天特意划拨出来的,由徐三、刘明德和李岩带着几个可靠的老兵负责整理和看守。
两人来到工坊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不同于普通米酒的、更为醇厚的酒香飘了出来。
走进最大的那间充作仓库的营房,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排半人高的黑陶酒坛,坛口用红布裹着泥封封得严严实实,足足有上百坛!
徐三、刘明德和李岩早已得到消息,等在里面了。
他们十天前来到鹰扬营,沈言就将酿酒的重任交给了他们,并初步讲解了他的“蒸馏提纯”构想,这几人正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
徐三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蒸馏提纯的方法,越想越激动,这种方法可能改变酒的世界了。
内心激动不易,他徐老三这辈子能品尝到最美味的酒了。
看到沈言二人进来。
“郎将!苏小姐!”
三人见到沈言和苏清月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虽然沈言说过不必多礼,但徐三和刘明德对沈言的知遇之恩感激涕零,礼数格外周到。
李岩也保持着沉稳的恭敬。
“免礼免礼。”
沈言摆摆手,迫不及待地走到一个酒坛前,对徐三道:“老徐,打开一坛看看!”
“好嘞!”
徐三应了一声,熟练地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敲开泥封,掀掉红布,又揭开内里的油纸。
顿时,一股更加浓郁、带着独特清冽气息的酒香扑面而来!
这香气,比沈言之前闻过的任何这个时代的酒都要醇厚、凛冽!
徐三拿来一个竹提子,舀出一点酒液,倒在旁边的陶碗里。
酒液清澈透明,微微泛着淡淡的琥珀色,挂在碗壁上,形成明显的“酒泪”。
“郎将,您闻闻,看看!”
徐三激动地把碗递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这‘玉冰烧’可是东黎国的名酒啊!”
“俺老徐活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好的酒!”
“这香味,这挂杯,绝了!”
“比咱们北地常喝的浊米酒、甚至比一些西域过来的葡萄酿,都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沈言接过碗,先闻了闻,一股清冽的粮香直冲鼻腔,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和酒精刺激感,没有劣质酒的酸腐气。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口绵柔,但咽下去之后,一股明显的热流立刻从喉咙直达胃部,劲道十足!
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高度白酒,但估计起码有二十度以上,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顶尖的烈酒了!
是进行蒸馏提纯的绝佳基酒!
“好酒!果然是好酒!”
沈言由衷赞道,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他看向苏清月:“苏小姐,这酒……价值不菲吧?怕是远远不止三两银子一斤?”
不等苏清月回答,旁边的刘明德,一脸严肃地接话道:
“郎将明鉴!属下初步核算过,以此等成色的‘玉冰烧’,即便在东黎国本地,售价亦不低于五两银子一斤。”
“运至我北境,加上路途损耗、关卡打点,成本至少在七八两之上!”
“这五千斤酒,实际价值……恐需四万两白银!”
他说着,看向苏清月的目光也带上了敬佩和感激。
这么大一笔钱,苏小姐真是出了大力了!
沈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四万两这个数字,心头还是震了一下。
这可是一笔巨款!
他看向苏清月,目光复杂,充满了感激和一丝愧疚:
“苏小姐,这……让你和安国公府破费了……这份人情,沈某记下了!”
苏清月被沈言那专注而感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脸,轻声道:
“沈公子言重了。其实……也没花那么多。祖父与那边的商队有些旧交,给了些折扣,实际……没花费四万两那么多。”
她含糊地解释着,不想给沈言太大压力。
实际上,为了凑齐这笔钱和打通关节,她动用了自己的体己钱,还求了祖父动用了一些不太想动用的关系和人脉,其中的周折和代价,远非金钱所能衡量。
沈言是何等聪明的人,岂会听不出这其中的曲折?
他看着苏清月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重的责任感。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清月面前,不再是刚才失态的激动,而是极其郑重地、深深作了一揖:
“清月,大恩不言谢!感激的话,沈某不再多说。请你放心,你所付出的这一切,绝不会白费!”
他直起身,环顾着满仓库的酒坛,又看向徐三、刘明德、李岩这些充满期待的部下。
最后目光重新落回苏清月脸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自信:
“用不了多久,这里产出的,将会是远超这‘玉冰烧’的、真正清澈如水、烈如火焰的绝世佳酿!”
“它不仅能救治无数将士的性命,更将为我们带来……改变局面的力量!”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让徐三等人热血沸腾,纷纷挺直了腰板。
苏清月仰头看着沈言在酒坛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和那坚毅的侧脸。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心中那份因他而起的波澜,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信任。
她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奔波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嗯,我相信你。”
这一刻,工坊里的酒香似乎更加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