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名穿着工装的搬运工人按照地址,将两面用硬纸板和泡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尺寸落地镜搬到了陈默的出租屋内。
“先生,您看放这儿行吗?”一名年纪稍长的工人喘着粗气,将镜子小心地靠墙放稳,额头上满是汗珠。
这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上下六层全靠腿脚,着实是份体力活。
“可以,辛苦你们了。”陈默点点头,顺手从旁边拿起两个一次性纸杯,从饮水机接了温水递过去,“喝口水歇歇。”
“哎,谢谢,谢谢!”两名工人连忙接过,一饮而尽。
陈默没多说什么,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一人给了一张:“一点心意,拿着买包烟。”
两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连声道谢,之前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开心地离开了。
送走工人,关好房门,陈默看着靠在客厅墙边的两个大纸箱,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玩意儿又重又占地方,在这小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转向莫妮卡,问道:“镜子弄来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莫妮卡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情绪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陈默被她看得有些莫名,追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语气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哥哥,破除这个‘痴’之幻境,理论上……有两种方法。”
“两种?”陈默挑眉,这倒是意外之喜。
“嗯。第一种,是遵循幻境本身的规则。
你需要找到一个绝对无法被此界逻辑解释的独属于卡兰特大陆的‘锚点’,凭借自身的坚定认知,在心中彻底否定这个世界的‘真实’,勘破虚妄。
但这种方法……太过抽象,依赖于顿悟,哥哥你不一定能成功,时间久了风险很大。”
陈默微微皱眉,这确实很唯心,听起来就不太靠谱。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方法,其实非常简单。”莫妮卡的目光投向那两面镜子,
“如果用这个世界的话来理解,构筑这个幻境的,就像是一台拥有超强算力的超级计算机。
它能读取你的记忆,模拟出一切细节。而破除它,我们可以用最粗暴的办法——‘超负荷’。”
“超负荷?”
“对。镜子,就是最简单高效的‘超负荷发生器’。
当两面镜子被面对面放置时,光线会在它们之间被无限次反射,理论上会形成一条无限延伸的的视觉通道。
为了模拟出这种无限反射的逼真效果,维持幻境存在的‘系统’就必须进行无休止的的光线追踪和细节渲染计算。
而这种无限制的运算需求,再强大的设备也难以长时间支撑。
我们不需要做太多,只要制造出这个‘无限反射’的场景,持续一段时间,就足以让维持这个幻境的‘系统’因算力过载而崩溃,幻境自然就会自行溃散了。”
陈默听着这匪夷所思却又逻辑自洽的解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利用程序漏洞和硬件极限来暴力破局?这……这还真是他完全没想过的清奇思路!
如果没有莫妮卡这个来自世界规则之外的“引导者”点破,他恐怕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破解幻境竟能用上如此“科学”且取巧的方法。
“既然办法这么明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陈默说着,便动手要去拆镜子的包装。
“等等!”莫妮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略显急促。
“怎么了?”陈默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她。从刚才起,他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莫妮卡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声音也低了下去:“能不能……至少等到明天再做?”
“为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临时找了个借口:“晚上……晚上光线太暗了,效果可能不好。”
陈默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的电灯,又将目光移回莫妮卡身上。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屋里亮如白昼,哪里暗了?
他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微微紧绷的肩膀,心里那种怪异感更重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戳穿或坚持。
他放缓了语气:“行吧,既然这样,那就先放着,明早起来再弄。”
听到他答应,莫妮卡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那……那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进浴室。
听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以及很快响起的哗哗水声,陈默陷入了沉思。
她的反应绝对反常。
一般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一种可能——她在担心某些事情的发生。
可是,她在担心什么呢?
按照计划,一旦成功破除这个“痴”之幻境,自己就算是通过了三毒考验,接下来应该就能直接面对墨涅卡的神格核心,完成任务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她为什么会担心?
难道……是在担心之后的事情?
陈默思绪一转。是啊,如果自己成功破坏了墨涅卡的神格,墨涅卡一死,她唯一的依靠就只剩下自己了。
而自己最初确实有过完成任务后就与她分道扬镳的念头,但后来因为种种经历,这个想法……已经做不到了。
是因为这个吗?担心在一切结束后,会被自己抛下?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份不安和留恋,或许就是她此刻异常的原因。
看来,一会儿等她出来,得好好跟她谈一谈了。
待莫妮卡洗完,便轮到陈默。
一切收拾停当,两人靠在床头,温暖的被窝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陈默侧过头,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表情格外认真:“莫妮卡,我想和你聊聊,之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