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沐的打趣,林应眼都没抬,只是把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塞进我嘴里,淡淡瞥了张沐一眼:“出去。”
张沐识趣地溜了,临走前还冲我挤了挤眼。我被逗得弯了弯嘴角,却被林应捏了捏脸颊:“不许笑别人。”
其实我知道,他是怕。
怕我又变回以前那个样子,眼神空洞,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像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娃娃。所以他纵容我的黏人,包容我的依赖,甚至连我半夜翻身时无意识攥住他睡衣的动作,他都能醒过来,拍着我的背轻声哄,直到我重新睡熟。
这天下午,我趴在他怀里听他跟方小宁讨论新系统的测试方案。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有某种魔力,加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暖融融的,我没一会儿就犯了困,眼皮越来越沉,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胸前的衬衫,把脸往他心口按了按,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林应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低头一看,我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他示意方小宁小声点,自己则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我能在他怀里躺得更稳,手指轻轻顺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方小宁看着这一幕,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用口型说了句“我先出去”。
林应点点头,目光始终没离开我。怀里的人呼吸温热,带着点淡淡的奶香味,是他特意让人给我准备的安神牛奶的味道。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
这样安稳的时光没持续多久,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是负责会议筹备的人:“族长,各部门负责人都到齐了,会议该开始了。”
林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我,小家伙大概是感觉到他的动静,眉头皱了皱,攥着他衬衫的手又紧了紧,嘴里还嘟囔了句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他要是把我放在这儿,等我醒来看不见他,肯定又要慌,说不定还会哭。上次在会议室门口撞见的那幕,他到现在想起来还心疼。
“知道了。”林应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吵醒我,“我马上过去。”
门外的人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远了。
林应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想把我放在沙发上,刚动了一下,怀里的人就哼唧起来,睫毛颤了颤,眼看就要醒。他赶紧停下动作,重新把我搂紧,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婴儿睡觉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重新陷入深睡,呼吸才平稳下来。
林应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温柔。他弯腰,用毯子把我裹好,然后打横抱起,动作稳得像座山,生怕颠簸到我。
走到会议室门口时,守在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族长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女人,要进全基地最重要的战略会议现场?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林应没理会他们的惊讶,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们开门。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里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厚厚的文件,气氛严肃得像要上战场。老周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看到林应怀里的我,笔差点掉在地上,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林应像没看到众人的反应似的,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我能舒服地趴在他腿上,头枕着他的臂弯,身上的毯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小截毛茸茸的头顶。
“继续。”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沐最先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激光笔,指向身后的投影屏幕:“关于新领域的拓展计划,我们初步拟定了三个方案……”
会议正式开始,讨论声、汇报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重新在会议室里响起。林应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我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像在给我打拍子。另一只手则拿着文件,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偶尔会开口,提出几个精准犀利的问题,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完全看不出他此刻正抱着一个熟睡的人。
我大概是在梦里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动了动,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发出细碎的呓语:“林应……别走……”
林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看我,眼底的锐利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柔软。他腾出拿文件的手,轻轻抚平我皱起的眉头,指尖带着点凉意,却让我瞬间安定下来。
“我在呢。”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像怕惊扰了梦里的我,“没走。”
怀里的人似乎听懂了,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重新睡了过去,嘴角还微微翘了起来。
林应看着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坐在对面的老周看得直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张沐用眼神制止了。张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事。老周憋着气,狠狠瞪了眼屏幕,却也没再说话。
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微妙。一方面是紧张严肃的战略讨论,关乎整个基地的未来;另一方面,主位上的男人却在用最温柔的姿态,安抚着怀里的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没有让人觉得违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林应的注意力似乎能分成两半。张沐汇报到关键处,他会抬眼,眼神锐利如鹰,提出几个直击要害的问题;而我只要稍微动一下,他的手就会立刻停下来,轻轻拍着我的背,等我安稳了,才重新拿起文件,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决策者只是幻觉。
他甚至会趁着别人汇报的间隙,低头看看我,确认我睡得安稳,然后才重新抬眼,继续听汇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长,低头时会在眼睑下形成一小片阴影,往日里的清冷疏离荡然无存,只剩下为人夫的温柔。
有一次,方小宁在汇报数据时,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我被惊得抖了一下,差点醒过来。林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方小宁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悦。
方小宁吓了一跳,连忙放低声音,紧张地说:“对、对不起,族长。”
“继续。”林应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谁都能听出里面的警告意味。他低头,手指轻轻挠了挠我的后颈,那是我最敏感的地方,果然,我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直到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到新领域的能源分配问题,老周忍不住了:“族长,关于东部区域的能源供给,我认为应该优先保障……”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应怀里的我,“不能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基地的整体规划。”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林应。
林应没看老周,只是低头,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声音平静得可怕:“老周,你刚才说什么?”
老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是说,会议场合……”
“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林应打断他,抬眼看向老周,眼神冷得像冰,“她是我林应的命。别说只是占用我一点精力,就算是要我停下所有计划,只要她需要,我也会毫不犹豫。”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炸雷一样在会议室里响起。老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应没再理会他,只是重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我,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冰冷的人不是他。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会议接下来的进程异常顺利,没人再敢说一句废话,连汇报的声音都放得很低,生怕惊扰了主位上熟睡的人。
直到散会,林应都没再说话,只是抱着我,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轻柔,生怕吵醒我。
走出会议室,走廊里的灯光暖黄,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我,小家伙还在睡,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他忽然笑了,低头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轻得像叹息:“思怡,你看,你都学会害怕了,学会黏着我了。这样真好。”
至少,你还鲜活地存在着,会哭,会笑,会害怕,会依赖。
不像我,早就把自己裹进了层层铠甲里,只剩下冰冷的计划和沉重的责任。
而你,是我这身铠甲上唯一的软肋,也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光亮。
抱着你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他抱着我,慢慢往房间走,走廊里回荡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和我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和我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这样就很好。
林应想。
只要能这样抱着你,哪怕前路再难,他也能走下去。
而你,只要像这样,安安稳稳地待在他怀里,做他存活在这人间唯一的证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