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石蹄”部落的庇护,林枫小队再次踏入裂脊荒原西南边缘的苍茫天地。按照凯恩酋长提供的地图,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床“风泣峡谷”向西南迂回前进。这条路线隐蔽在深深的谷地中,两侧是高达数十米的、被风蚀成千奇百怪形态的土黄色岩壁,有效地遮蔽了来自东部“裂骨”部落方向的视线,也相对避开了荒原上最为酷烈的日照与风沙。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岩石风化后的干燥气息,寂静中只有风声在峡谷中穿梭呜咽,更添几分荒凉与孤寂。
小队保持着最高警戒。影如同幽灵般始终游弋在队伍前方数里,侦查着每一处可能设伏的弯道、岩缝和制高点。奥蕾莉亚和精灵游侠则凭借超凡的视觉和感知,警惕地注视着峡谷上方两侧的崖壁。林枫将晓晓护在队伍中央,【坚韧领域】的光晕如同无形的护盾笼罩着所有人,抵御着荒原的恶劣环境,也时刻提防着潜在的袭击。巴顿和卫兵们刀剑出鞘,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连日的奔波和战斗让队伍疲惫不堪,但每个人都清楚,此刻绝不能松懈。凯恩酋长的警告言犹在耳,“裂骨”部落的报复和那神秘“阴影中的眼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晓晓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气氛,乖巧地伏在林枫背上,不再玩耍,只是偶尔用小手指着某个方向,低声告诉父亲那里“石头的声音很安静”或者“风里有不好的味道”,为队伍提供着源自血脉的预警。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世界的其他角落,因林枫小队带回的惊天真相而掀起的涟漪,正逐渐汇聚成试图改变格局的暗流。
荣耀之城,王宫议事厅。
摄政太子阿尔方斯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内政大臣奥威尔公爵和刚刚从前线秘密返回的“铁壁”卡洛斯将军。桌面上摊开着林枫通过秘密渠道送回的、关于鲲鹏创世、腐蚀之源以及兽人内部动态的详细报告抄本。
“……难以置信,却又由不得我们不信。”阿尔方斯的声音带着疲惫与决断,他失去左眼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但目光锐利,“林伯爵用命换来的情报,解释了太多异常。北地的叛乱、魔物的活跃、乃至兽人近年来越发躁动的边界,恐怕都与这‘腐蚀之源’脱不了干系。”
卡洛斯将军,一位身经百战、面容如磐石般坚毅的老将,沉声道:“殿下,前线将士在清剿叛军残部时,确实多次遭遇行为异常、悍不畏死甚至形态发生扭曲的魔物,与以往记载大不相同。若真如林伯爵所言,我等在与叛军厮杀时,真正的威胁恐怕正在阴影中壮大。”
奥威尔公爵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更麻烦的是兽人。若兽人王庭已知晓真相,其内部主战派与主和派必然激烈冲突。‘裂骨’此类部落若与北地叛军乃至魔族勾结,我南方边境将永无宁日。反之,若‘石蹄’这类部落能争取过来……”
阿尔方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王都熙攘的街景,缓缓道:“单凭人族一族之力,恐难应对此等席卷世界的浩劫。精灵族既已共享情报,态度明确。矮人族与我国素有盟约,穆拉丁国王性情刚直,嫉恶如仇,应可争取。如今关键,在于兽人……”他转过身,眼中闪过精光,“奥威尔卿,以我的名义,秘密起草一份文书,措辞谨慎,表达我族对世界现状的忧虑,以及对和平解决争端的意愿,试探兽人王庭,尤其是……那些可能持开放态度的部族之口风。同时,加大对卡洛斯将军的支援,务必尽快平定北境,稳定后方,我们才能有精力应对更大的风暴。”
铁炉堡,国王大厅。
矮人王穆拉丁·铜须狠狠地将一杯麦酒顿在桌上,赤红的脸膛因愤怒而更显粗豪,声音震得大厅嗡嗡作响:“鲲鹏?创世?他娘的都是什么鬼话!但精灵那些长耳朵虽然扭捏,在这种大事上从不说谎!还有林枫那小子,是个实诚人!他说看到了,那八成就是真的!”
他看向下首的几位部族首领和工匠大师:“管他世界是啥变的,有脏东西想毁了它,就得先问问老子的战锤答不答应!北边那些黑心的叛徒和绿皮杂碎(指兽人中的主战派)搅和在一起,肯定没好事!传令下去,各矿道、隘口都给老子盯紧了!还有,派人去给荣耀之城和银月森林回话,矮人站在朋友这边!要是那些牛鼻子……呃,是那些讲道理的兽人(他别扭地改口,显然想到了‘石蹄’部落)愿意谈谈,也不是不能听听他们放什么屁!”
银月森林,月神殿。
大祭司索拉斯静坐在散发着柔和月光的晶石前,听着奥蕾莉亚通过传讯叶加密传回的最新消息——关于“石蹄”部落的接触、凯恩酋长的态度,以及林枫对“阴影中的眼睛”的感应。
“守望者之约……阴影中的眼睛……”索拉斯轻声低语,睿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古老的预言正在逐一应验。兽人并非铁板一块,大地之民(指牛头人)中仍有聆听自然之声的智者。精灵无法独善其身。”他看向身旁的伊萨多拉祭司,“伊萨多拉,准备一份正式的、加密的文书,以月神殿和长老会的名义,递交给兽人王庭的狐族银须长老。内容……表达我们对共享信息的确认,以及对共同探寻真相、应对潜在威胁的开放态度。重点提及,我们注意到了‘石蹄’部落对大地之力的尊重,以及……那位身负泰坦血脉的小女孩可能带来的希望。”
伊萨多拉躬身领命:“是,导师。只是……兽人王庭内部纷争激烈,大酋长托格纳的态度依然暧昧,此举是否会……”
索拉斯微微抬手:“种子已经播下,能否发芽,要看土壤与时运。但我们必须表明态度。这个世界,需要更多清醒的眼睛,共同注视那来自深渊的阴影。”
裂脊荒原,风泣峡谷深处。
林枫对远方正为他奔走、试图编织一道脆弱联盟的暗流一无所知。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带领小队在这片死亡地带生存下去,并一步步接近圣山。
连续三日的行进,有惊无险。依靠地图和晓晓的感应,他们成功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危险生物巢穴的区域和一处明显有近期大规模队伍经过的痕迹(疑似“裂骨”部落的调动)。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时而强烈,时而微弱,却始终如影随形,让林枫心神不宁。
这天傍晚,小队在峡谷一处相对宽阔、有地下渗水形成的小片绿洲旁扎营。天色渐暗,群星开始在天幕上闪烁。林枫坐在水边,看着水中倒映的星辰,努力平复心绪,再次尝试感应。这一次,除了北方那股愈发狂暴的能量和星空中冰冷的注视外,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分散但同样强大的、带着忧虑和探寻意味的“意念碎片”,它们来自东方、南方,微弱地交织着,仿佛在试图沟通什么。
“是……阿尔方斯太子?索拉斯大祭司?还有……穆拉丁国王?”林枫心中一动,难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这种跨越遥远距离的、基于共同危机而产生的微弱共鸣,让他感到一丝暖意,仿佛在这片无尽的荒原上,他们并非完全孤军奋战。
“父亲,”晓晓靠过来,小声说,“天上的‘坏眼睛’……好像离得远了一点点了……但是……地底下……有东西在挖洞……好多……好快……”
林枫心中一凛,立刻警觉!晓晓的感知从未出错!他猛地站起身,【坚韧领域】瞬间扩张到极致,低喝道:“敌袭!地下!准备战斗!”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众人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绿洲边缘的沙地猛地炸开数个洞口,无数只拳头大小、甲壳黝黑发亮、口器狰狞的巨型蚂蚁状生物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眼睛闪烁着嗜血的红光,行动迅捷,直扑队伍!
“是‘剃刀沙蚁’!小心它们的酸液和钳颚!”奥蕾莉亚厉声警告,精灵长弓瞬间响起,箭矢精准地射穿了几只冲在最前的沙蚁。
战斗瞬间爆发!沙蚁数量极多,而且似乎无穷无尽地从地下涌出!它们喷射的酸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落在盾牌和岩石上滋滋作响。巴顿和卫兵们结阵抵挡,刀剑砍在沙蚁坚硬的甲壳上迸溅出火星。影的身影在蚁群中闪烁,匕首专门攻击沙蚁关节和复眼,但蚁群实在太多,她左肩的旧伤在高速闪避中被一只沙蚁的钳颚擦过,虽未破甲,但也传来一阵闷痛。
林枫将【灵辉源泉】的光芒集中在治疗被酸液溅伤的队员和提升众人耐力上,心中雪亮:这绝不是自然发生的蚁群袭击!沙蚁通常只在特定区域活动,如此有组织、大规模地从他们扎营的地下发动突袭,必然是受人驱使!是那个“阴影中的眼睛”!
“向岩壁靠拢!减少受敌面积!”林枫指挥着队伍边战边退,依靠岩壁建立防线。沙蚁的尸体很快堆积起来,但更多的蚂蚁仍在不断涌出。
“必须找到蚁后或者驱使者!”奥蕾莉亚喊道,她的箭矢开始重点关照那些体型稍大、似乎是指挥者的兵蚁。
林枫心念急转,对晓晓喊道:“晓晓!能感觉到控制这些蚂蚁的‘坏东西’在哪里吗?”
晓晓紧闭双眼,小脸煞白,努力感知着,小手指向绿洲中心那汪浅浅的水潭:“水里……下面……有……很讨厌的……线……”
水潭?林枫目光一凝!他凝聚精神,将【坚韧领域】的力量尝试着向水潭下方渗透!果然,在水潭底部的淤泥中,他感应到了一股微弱但极其阴冷、带着强烈控制欲望的精神波动!
“在水潭里!”林枫大吼,“奥蕾莉亚!影!掩护我!”
话音未落,林枫已猛地冲向水潭,【坚韧领域】的光晕在前方形成一道锥形的冲击波,将挡路的沙蚁强行撞开!奥蕾莉亚的箭矢和影的飞刀为他清除着侧翼的威胁。
冲到潭边,林枫毫不犹豫,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双手,【坚韧领域】的力量混合着那丝鲲鹏之力,化作一道凝实的金光,狠狠轰入水潭!
“轰!”潭水炸开,淤泥飞溅!隐藏在水底的一只体型硕大、通体苍白、不断散发出精神波动控制蚁群的“控心魔”暴露出来!它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嚎,周围的沙蚁瞬间陷入混乱!
“死!”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魔物上空,淬毒匕首带着必杀的寒光,精准地刺入了它的核心!
控心魔毙命,失去指挥的沙蚁群顿时溃散,迅速钻回地下,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绿洲一片狼藉。众人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是人为操控的袭击,”奥蕾莉亚检查着控心魔的尸体,面色凝重,“这种魔物很罕见,通常被强大的死灵法师或恶魔术士奴役。‘阴影中的眼睛’……已经开始直接出手了。”
林枫看着重归寂静的荒原,心情沉重。联盟的星火刚刚在远方点燃,而眼前的黑暗,已迫不及待地要将他们吞噬。前往圣山的路,注定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