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银白色岩石地带的瞬间,那股无处不在的、试图扭曲心智的压抑感骤然减轻。仿佛从喧嚣的闹市一步踏入了隔音良好的图书馆,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陌生的能量气息,但至少恢复了基础的“秩序”。
猪八戒一屁股瘫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也顾不得地上干不干净,只觉得从灵魂到肉体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那不仅仅是伤势和消耗带来的,更多是穿越逻辑迷宫和情绪沼泽时,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
孙悟空拄着金箍棒,环视这片新的区域。这里像是一座巨大浮空岛的中心盆地,脚下是一种冰冷的、散发着微弱银芒的奇异岩石,踩上去传来稳定而坚实的感觉。盆地边缘,便是那些扭曲盘绕、形成天然屏障的惨白色巨大骨骼,高耸入……那片混乱的天幕。而盆地中央,就是张自在所指的那个由骨骼拱卫形成的洞口,黑黝黝的,仿佛巨兽沉睡的巢穴入口。
“暂时……安全了。”张自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他轻轻放下背上的阿月,让她靠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岩石旁。混沌种子传递来的“舒适”感在此地最为强烈,仿佛这里是一个混乱海洋中罕见的、法则相对稳定的“安全屋”。
然而,他话音刚落,孙悟空的金瞳骤然收缩,猛地转向那骨骼洞口,低喝道:“不对!里面有东西!”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古老、沧桑,以及一丝……疯狂的气息,正从洞窟深处弥漫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三人脑海中直接响起:
“又……是闯入者……觊觎……吾主……遗骸的……蝼蚁?”
伴随着这断断续续的精神低语,一个身影缓缓从洞口的阴影中踱出。
那并非预想中的狰狞怪物,而是一个……人形。
或者说,曾经是人形。
他身披一套残破不堪、沾满暗沉污渍的青铜甲胄,样式古老,带着一种与当前时代截然不同的苍凉气息。甲胄多处碎裂,露出下面干瘪、呈现灰败之色的皮肤。他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长枪,枪尖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半截锈迹斑斑的枪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头部——头盔早已消失,露出大半张脸,那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没有瞳孔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簇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火焰。
他步履蹒跚,身体似乎很不协调,每走一步,都发出骨骼摩擦的“咔哒”声。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气与一种执念不散的怨怼,但更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纯粹、却已扭曲的神性光辉。
“天庭……巡天卫……”孙悟空死死盯着那残破甲胄上某个几乎被磨平的徽记印记,沙哑开口,语气复杂,“你是……古天庭的兵卒?”
那“守望者”歪了歪头,幽蓝的火苗在空洞的眼眶中跳动,似乎在努力回忆。“天……庭?啊……是了……凌霄殿……南天门……”他的精神波动变得剧烈而混乱,“碎了!都碎了!大劫……万物归墟……吾主……以身筑此方舟……尔等蝼蚁……安敢惊扰!”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那半截断枪,一股磅礴而腐朽的力量瞬间凝聚,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之意,朝着最前方的孙悟空直刺而来!这一击毫无花哨,却快如闪电,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他看起来残破的状态!
“小心!”孙悟空虽重伤在身,战斗本能犹在,金箍棒下意识格挡。
“铛——!”
一声沉闷巨响,孙悟空竟被震得倒退两步,手臂发麻,胸口伤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脸上满是惊怒。对方这一击的力量,竟如此强横!
“闯入者……死!”守望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眼眶中幽蓝火焰大盛,断枪挥舞,带起道道撕裂空间的灰黑色轨迹,攻势如同狂风暴雨!
猪八戒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抓起钉耙想要助战,却被那凌厉的攻势逼得无法靠近。
张自在瞳孔微缩。硬拼绝非良策,团队状态太差。他立刻催动混沌种子,解析对方的力量构成。
【检测到高浓度“寂灭仙元”与“执念残响”混合能量体。能量结构不稳定,存在明显逻辑冲突与心灵漏洞。核心执念关键词:“吾主”、“方舟”、“惊扰”。】
“他的攻击基于执念!不要硬抗,干扰他的认知!”张自在疾呼,同时双手虚按地面,【法则干涉】再次发动,目标并非攻击,而是扭曲守望者脚下的空间结构。
“定义:局部空间曲率,随机波动!”
正欲再次扑上的守望者,脚步猛地一个趔趄,仿佛踩在了不断晃动的棉花上,原本凌厉的攻势顿时一滞,断枪刺出的轨迹发生了偏移。
孙悟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低喝一声:“定!”
并非定身术,而是一种蕴含着他斗战意志的威慑,强行冲击对方那混乱的精神世界。
守望者身体剧震,幽蓝的火焰疯狂跳动,发出痛苦的嘶鸣:“吼——!尔等……邪魔……休想玷污……”
张自在趁热打铁,用精神力将一段信息强行灌入对方混乱的思绪中,模拟着某种古老的指令:“警报解除!非入侵者!奉……天帝密令……前来接引‘方舟’遗民!”
这是他根据混沌种子解析出的信息,结合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进行的风险极高的“心理骇入”。
“天帝……密令?接引……遗民?”守望者挥舞断枪的动作猛地停住,幽蓝火焰剧烈闪烁,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他残缺的记忆和执念正在与这段外来信息发生冲突。
“是……是的!”猪八戒福至心灵,连忙在一旁帮腔,虽然吓得腿肚子转筋,还是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俺、俺们是天庭特使!你快快带路,面见……面见你家主人!”
守望者僵在原地,头颅不规则地转动着,看看孙悟空,又看看张自在和猪八戒,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他身上的敌意时而高涨,时而衰减。
良久,他眼眶中的幽蓝火焰稍微稳定了一些,沙哑的精神波动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迷茫和不确定:
“天……庭特使?凭证……尔等……有何凭证?”
他依旧拦在洞口,但攻击的意图暂时消失了。一场危机,似乎被暂时延缓,但远未解除。这尊破碎的古老守望者,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因为某个刺激而再次爆发。
张自在心中微沉,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们必须尽快进入那个洞窟,那里可能是唯一的休整之地,但同时,也要时刻面对这个内部极其不稳定的“看守”。真正的安全,远未到来。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