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位周小姐,出自书香门第,虽不及沈家清贵,在文官中也颇有声望……”
“这边母后忙着为太子纳妾稳固前朝,那边父皇,正忙着为你大哥当然物色合适的闺秀呢。”
他轻轻捏了捏当袅袅的手:“皇帝和皇后,为了太子登基后江山稳固,可谓是费尽了心思。这每一步,都是棋。”
当袅袅静静地听着,虽然她平时爱看些古偶宫斗剧打发时间,但当真实的大型古装权谋剧摆在眼前,涉及她在乎的人,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完全没有吃瓜的心思,只剩下沉重和一丝无力感。这些弯弯绕绕,她光是听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袅袅,”单承宴捧起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前路再难,有我替你顶着。你只管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做生意也好,种田也罢,甚至你想开个戏班子都随你。但答应我,尽量不要跟宫里的人、尤其是东宫的人,掺杂不清,知道吗?”
当袅袅望着他深邃眼眸里清晰的担忧和恳求,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出声回应。
或许她内心深处也并不想卷入这些复杂的局中。
但她也清晰地意识到,从她嫁给单承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无法避免地入了这盘天下最大的棋局。
她只是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这局中,既能保全自身与所爱,又能不负本心。
思索了一晚上的当袅袅最后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她还是不想失去太子妃这么好的朋友。
窗外晨光微熹,铺子还没开门,后院已经传来织机嗡鸣和绣娘们的说笑声——自从宫里几位娘娘都在这里定制冬装后,订单就如雪片般飞来。
生意一好,难免遭人嫉妒,这不,一大早,一个穿着藏青色比甲的老嬷嬷正抻着脖子喊叫,手里攥着一件绯色妆花缎袄子。
“原是看着宫里的娘娘们都来你们这儿定制衣服,我家夫人这才让老奴来找你们家!”老仆把衣服狠狠摔在黄花梨柜台上,震得算盘跳了跳,“谁料你们家全然不把我们的要求放在眼里!我们家夫人皮肤娇嫩,要你们用最柔软的料子,你们做的这都是什么!”
翠竹忙上前福了一礼:“妈妈息怒,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她伸手要去取衣服,老仆却一把抢回怀里。
“你自己看看你们这料子,磨得我们夫人身上通红!这针脚,更是扎人!”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支累丝金簪,“还有这簪子,上面的珠子松松垮垮!就这样的东西你们好意思卖这么贵!”
翠竹的手悬在半空,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您得让我看看是不是真像您说的那样,也得跟我核对一下,这衣服是不是我们铺子的。”
“我自己亲自在你们铺子里拿的衣服,还能是假的?”老仆突然拔高嗓门,“大家快来评评理!黑心铺子以次充好还要赖账!”她这么一嚷,门口顿时围上来好些人,有路过的百姓,也有几家对门铺子的伙计探头张望。
翠竹深吸一口气,从柜台下取出厚厚的账册:“这位妈妈,我们铺子里每一件定制的衣服都有登记在册。您报来当时登记的名字,我当着您的面查册子、验衣服,这里这么多人看着,绝不会赖账。”
“那是你们家自己的册子,谁知道有没有动手脚!”老仆梗着脖子,唾沫星子溅在柜台漆面上。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个穿着锦缎袍子的男人摇头:“看来这铺子仗着宫里的生意,就不把寻常客人当回事了。”
翠竹急得眼圈发红,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人群忽然分开一条道。
当袅袅穿着一身月白袄裙走来,当婷婷紧跟在后头,手里还捧着刚去银楼取回来的新式样图册。
“东家!”翠竹如见救星,连忙附耳说明情况。
当袅袅目光扫过老仆腰间的对牌——那是京城大户人家仆役出入的凭证,上面隐约可见“柳”字刻纹。她微微一笑:“请问您是哪家的妈妈?如何称呼?”
“白虎街石英巷柳家,老仆免贵姓王。”老仆下意识挺直腰板,却又在当袅袅平静的注视下稍稍气短。
“三日前取的衣服?”当袅袅伸手,“可否让我看看?”
老仆死死抱着衣服:“你拿走了赖账怎么办?”
“王妈妈,”当袅袅声音清亮,目光扫过围观的众人,“您已经喊来这么多人看着,我若是当众夺了衣服赖账,在场各位都是人证。”见老仆仍不松手,她忽然挑眉,“难道说,这根本不是我家的衣服,您是来胡乱攀污的?”
“你血口喷人!”老仆顿时涨红了脸。
“那就请拿来一看。”当袅袅伸出手,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晨光潋滟生辉。
围观人群骚动起来,有个挎着菜篮的大娘嚷道:“是啊!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也附和:“我们都给你作证!”
老仆额角渗出冷汗,手指在衣襟上绞得发白。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终于颤抖着将那件绯色妆花缎袄子递了出去。
当袅袅接过那件绯色妆花缎袄子,指尖仔细捻过料子——是市面上常见的杭缎,虽柔软但绝非她们铺子限量款所用的顶级云锦。她翻到内衬检查针脚,发现线迹略显凌乱,收针处甚至有跳线,这绝不可能出自她那些经验老道的绣娘之手。
最让她心头一沉的是,她反复翻找领口、袖缘和衣襟内侧,却始终找不到自家的logo。
老仆见她沉默,顿时趾高气扬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们家的衣服就是糊弄人!”
当袅袅不动声色地给翠竹递了个眼色。翠竹会意,立刻从柜台下抱出厚厚一摞登记册子,迅速翻到三日前取货的记录。
“别白费功夫了!”老仆声音愈发尖利,“这衣服就是你们家定的!老仆我来了不止一次,若不是连皇后娘娘都夸赞你们几句,我们家夫人才不会来你们铺子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