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一楼大厅。
一位面容和善、头发花白的中老年男子为苏哲三人沏了一壶热茶,将温热的茶水倒入杯中。
“同志,辛苦了。我姓唐,是研究所办公室的主任,大家都叫我老唐。”
老唐放下茶壶,开口道,“几位军人同志,你们怎么没跟着贝队长他们一起撤离呢?”
“哦,我们还有别的任务。”苏哲含糊地解释,随即切入正题,
“对了,唐主任,冒昧问一下,你们研究所这大几十号人,是怎么在病毒爆发后坚持到现在的?”
“呵呵,”老唐小啜一口茶水,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
“病毒刚爆发那会儿,人心惶惶,很多家在外地的同事都想方设法撤离了。留下的,大多是像我这把年纪,或者家就在本地的。
所幸我们所里粮食和应急物资储备还算充足,加上地方偏僻,一开始倒也没受太大影响。
后来紧缺的物资,博岩基地那边也会定期送来一些。直到去年冬天第一场大雪前后,一伙逃难的幸存者引来了尸群,内院才不幸沦陷。
我们只好封闭了一楼所有的出入口,固守待援。好在楼顶面积大,我们改造成了种植区种植了萝卜大白菜,靠着这点产出和之前的存粮,总算熬了过来。
本来打算等核电站危机解除,我们就全体转移去军区的,没想到……”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苏哲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问道:“唐主任,我们还需要一些物资。你们这里有便携式的移动电源吗?”
“有的,在核电站没出事前,我们已经将几台大功率的户外电源充满了电。”老唐回答道。
“能不能匀一台给我们?我们可以用物资交换。”苏哲请求道。
“没问题!你们是为了执行任务,谈什么交换。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老唐爽快地答应,并没有深究苏哲他们的具体身份,在末世,军人这个身份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可信度。
“唐主任,太感谢了!”苏哲伸出手道谢。
这时,一位系着围裙的大妈在走廊尽头喊道:“唐主任,午饭准备好了!”
老唐转头应了一声:“好,知道了,张大姐!”
随即对苏哲三人热情地招呼道:“走吧,三位同志!粗茶淡饭,不嫌弃的话一起用点。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赶路办事。”
苏哲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在踏上未知且危险的南下征程前,一顿热乎的饭菜和短暂的休整,显得尤为珍贵。
阿正在唐主任转身的瞬间,朝着苏哲竖了个大拇指!
——
博岩军事基地,核心停机坪。
十几架各型号直升机如同蛰伏的钢铁巨鸟,旋翼低垂。
士兵们喊着号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封装严密的金属箱——里面是生物研究室的精密仪器、核心数据和珍贵的样本——抬上机舱。
空气中弥漫着航空燃油的气味和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李沫儿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站在指定的登机区域,眼神失焦地望向基地大门的方向,神情低落,仿佛要将这短暂的安宁刻入脑海。
离别来得太快,快到她甚至没能和苏哲通上一个完整的电话。
伍嘉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背上是一个几乎与她等高的复合弓专用收纳盒,脸上依旧是那副与年龄不符的淡然。
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李沫儿微凉的手指,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沫儿姐姐,我们该走了。”
掌心传来的温暖让李沫儿回过神,她低头对上伍嘉清澈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嗯,走吧,嘉嘉。我们……去新的地方。”
李沫儿和伍嘉被安排乘坐一架经过改装、加装了副油箱的运输直升机。
机舱内,除了两名全神贯注的飞行员、一名警卫,还有江雪博士、她的学长王东、学妹叶雯,以及神情莫测的彭林,另外还有六名核心科研人员。
后部的座椅被拆除,空间被各种包裹严实的实验设备和存储箱塞得满满当当。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旋翼轰鸣,直升机拔地而起,强烈的超重感袭来。
李沫儿透过舷窗,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基地、如同蚁群般移动的人和车辆,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和苏哲安危的担忧。
飞机调整方向,朝着东南方——军区总部的方向,疾速飞去。
——
与核心区域高效有序的撤离相比,基地外围的幸存者住宿区,则是一片混乱的海洋。
“各位乡亲!请大家戴好口罩!听从指挥!非必要的物品尽量不要携带,到了军区会统一安排基本生活物资!收拾好行李的,请立刻到楼下按照指引排队登车!”
士兵们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维持基本的秩序。
宿舍楼内,早已乱成一锅粥。
人们翻箱倒柜,拼命将能看到的、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塞进有限的背包或箱子里,恐惧和贪婪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
“喂!你干什么?这件红棉袄是我的!”一个体型肥胖的妇女尖声叫道,死死拽着一件厚实的红色棉大衣的一角。
对面一个脸上有些麻点的女人用力将衣服往回扯,唾沫横飞地反驳:
“放你娘的屁!你看看这色儿,这明明是我男人之前从外面搜楼带回来的!你少在这儿睁眼说瞎话!”
胖妇女眼见争抢不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松开手,正用力拉扯的麻脸女人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还没等对方站稳,胖妇女如同炮弹般冲上去,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另一只手朝着对方脸上又抓又挠,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麻脸女人吃痛,也彻底被激怒,尖叫着反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衣服碎片和叫骂声齐飞。
男宿舍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为了一把打火机、半包受潮的香烟,甚至一个看起来结实的空背包,口角、推搡乃至小规模的斗殴时有发生。
长期压抑下的生存压力和突如其来的迁徙恐慌,将人性中最不堪的一面放大开来。
宿舍楼外,一名正在维持队列的士兵突然感到头盔被什么东西砸中,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一个瘪了的军用水杯滚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