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若是明国败了。”刘璋话锋一转,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那天下局势必将再度混乱。到那时,孤甚至可以借兵给刘备,鼓动他去攻打荆州,最好让他能占据荆襄,彻底离开巴蜀。如此,吾等方能继续在此安享荣华富贵。”
刘璋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冷笑,“至于现在与他开战?胜了还好,万一败了,刘备为了拉拢蜀中众臣与士族,定会对他们加以礼遇重用。而孤与全家……最好的结局,恐怕也是被幽禁深宫,最终死得不明不白。自古新旧交替,岂容旧主成为新主的隐患?”
张松听着刘璋这番推心置腹又充满现实算计的话语,一时难以分辨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试探。
他只能顺着话头,表忠心道:“大王深谋远虑,臣等万万不及。大王放心,无论局势如何变化,臣等必当竭尽全力,守护大王,守好巴蜀基业!吾等静待明国大败,届时不仅能夺回广汉,更要伺机夺回汉中这益州北面门户,还有南中的牂牁等地也不能放松。把刘备这头猛虎送出巴蜀,让他去荆州搅动风云,大王正可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
为了进一步试探刘璋对明国的态度,以及为将来可能的变化铺垫,张松又故意提议道:“大王,在明国与秦、魏大战正酣之时,吾蜀国或可派出一支偏师,北上袭扰汉中,牵制明军兵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或可助北方联军一臂之力,致明国大败。”
“不可!万万不可!”刘璋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连连摆手,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惊惧,“永年,切莫有此妄念!前些时日,张任也曾向孤提议,待南北大战之时出兵汉中,以牵制明军,已被孤严词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某种无形的压力:“此等行径,无异于火中取栗,只会彻底激怒明国!一旦明国在此战中获胜,无论蜀国出兵多少,都必会遭到明国事后的清算报复,那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刘璋看着张松,眼神变得格外凝重:“况且,永年尔以为汉中是那么好打的?明国在汉中经营日久,修葺加固了阳平关等各处关隘不说,尔可知道如今镇守汉中的大将是谁?”
张松配合地露出询问的神色:“回大王,臣出使明国汉中,听闻是那原董卓部将,李傕。”
“不错!正是李傕!”刘璋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惧,“此人乃是董卓麾下第一大将,当年在长安、洛阳,凶名赫赫,杀人如麻,简直如同神魔再世!孤的两位兄长便是死于其手!”说到此处,刘璋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那段惨痛的记忆至今仍在灼烧着他。
“那时,还是家父察觉长安局势不对,提前派兵冒险将孤接回益州,方才侥幸保全性命。否则,孤只怕也早已落入李傕那厮手中,生死难料!”
刘璋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李傕此獠,不仅凶残,打仗更是勇猛狡诈,领军作战胜多败少,否则也不可能在董卓死后,还能控制天子与百官,纵横关中一时。连那刘备当年率军路过关中前往汉中,都不敢轻易招惹,只能选择绕道南阳。如此人物,竟然也率部投诚了波彦,可见明国之威势,足以令这等桀骜之辈俯首帖耳。”
“波彦将李傕这等凶人放在汉中镇守,其用意不言自明!”刘璋苦笑道,“无非就是警告孤,安分守己,莫要行差踏错,否则……便是步孤那两位兄长的后尘!每每想到李傕昔日在长安的种种恶行,孤便寝食难安。”
“如今,但求相安无事,绝不可主动去招惹明国,更不可给李傕任何挥军南下的借口。若真让那杀神寻到理由,领兵攻入蜀中,恐怕……恐怕蜀国文武,都要遭受灭顶之灾。为了子孙计,为了这巴蜀的安宁,攻打汉中之事,休要再提!”
张松没想到刘璋对李傕的恐惧竟如此之深,心中恍然,看来明国朝堂确有高人,早已洞察刘璋的性格弱点,派李傕镇守汉中,本身就是一着极妙的暗棋,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样也好,至少能保证在未来的关键时刻,巴蜀不会从背后给明国添乱,无形中增加了明国在北方面对魏、秦时的胜算。
张松连忙躬身道:“诺!是臣思虑不周,大王英明!不主动招惹明国,静观其变,确是目前最为稳妥的上策。”他话锋一转,又将矛头引回刘备身上,“不过,大王,对刘备的防备确不可松懈。需防其利用盟约麻痹吾等,寻到机会再度偷袭成都或其他要地。”
“毕竟,盟书终究只是纸面之言,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随时可能被撕毁。臣以为,还是应当继续招募青壮,扩充军备,加强各地防务。大王方才也说了,巴蜀乃天府之国,粮秣充足,多养些兵马并非难事。唯有吾军实力强盛,方能将刘备牢牢困在广汉,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嗯,永年所言有理。”刘璋点了点头,对张松的“忠心”深感欣慰,“孤随后便下令,让各地加紧征兵练兵,绝不给刘备可乘之机。”
见目的已达到,既了解了刘璋的真实想法,又稳住了蜀国目前静观其变的方略,还促成了继续为明国输送粮食与监视防范刘备,张松便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大王深谋远虑,臣佩服。若大王暂无其他吩咐,臣便先行告退,即刻去安排后续通商事宜,务必为大王赚取更多钱财,并换回优良战马。”
“好,好。”刘璋经过这一番交谈,似乎也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孤也有些乏累了,永年且去忙吧。”
“诺,臣告退。”张松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暖阁。
走出蜀王府,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张松精神为之一振。他登上等候在外的马车,吩咐车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