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会当天,晨曦微露时,城市的行政核心区已暗流涌动。政府会议中心外,黑色轿车鳞次栉比,身着正装的参会者步履匆匆,神色间或胸有成竹,或忐忑不安。大厅内更是座无虚席,数百个座位被各大企业代表、政府评审及媒体记者填满,空气中弥漫着庄重而紧绷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
主席台上方,“城东科技园项目公开竞标大会”的红色横幅格外醒目,两侧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项目基本信息,镁光灯不时闪烁,记录着这场关乎区域经济布局的重要盛会。
陆少泽身着一身高定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他的核心团队坐在前排最显眼的位置。他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眼神扫过全场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慢。为了这场竞标,他早已孤注一掷——不仅提前以低于市场15%的价格抛售了名下三套豪宅和部分非核心资产,还通过高息借贷筹集了巨额保证金,甚至抵押了陆氏集团的部分股权,只为在拿下项目后,借着热度拉高股价,彻底填补之前的财务窟窿,开启他的财富新纪元。
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苏文山和苏汐暖身上时,陆少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投去一个略带挑衅和怜悯的眼神。在他看来,苏氏集团一向稳健保守,此次突然参与竞标,不过是自不量力的陪跑者。苏文山年事已高,苏汐暖更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他们的出现,不过是为这场注定属于他的胜利,增添一点无关紧要的点缀。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自己拿下项目,要不要“好心”给苏氏分一杯无关痛痒的配套工程,也好彰显自己的大度。
苏汐暖察觉到陆少泽的目光,却并未理会,只是微微侧身,与父亲苏文山低声交流着什么。她身着一袭简约的藏蓝色西装套裙,妆容淡雅,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苏文山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中满是信任与鼓励——经过这些天的并肩作战,他早已对女儿刮目相看,也坚信这份凝聚了心血的方案,定能脱颖而出。
竞标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几家参与竞标企业依次上台陈述方案。大多方案要么墨守成规,缺乏亮点;要么效仿陆氏,空谈概念,未能引起评审席的过多关注。轮到苏氏集团代表上台时,陆少泽甚至还在与身边的副手低声谈笑,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随着陈述的开始,陆少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谈笑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苏氏的方案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宏大的叙事,更没有描绘那些虚无缥缈的产业神话,而是以极其务实的风格,直奔核心。陈述人先是详细拆解了产业导入的三步走战略,从引入适配的中端制造企业筑牢根基,到联合科研机构搭建创新平台,再到逐步升级高端产业,每一步都有清晰的路径规划和可量化的阶段性目标,甚至列出了意向合作的三十家企业名单,可信度极高。
紧接着,陈述人话锋一转,聚焦到了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的地质问题上。大屏幕上清晰展示出苏氏委托第三方权威机构出具的详细地质勘测报告,深层软土地基的分布范围、承载力数据、潜在风险等一目了然。随后,针对这一问题的应对预案被逐一呈现——从高压喷射注浆法与搅拌桩复合地基结合的加固方案,到分区域施工的工期规划,再到精准到万元的成本核算,甚至连后期五年的沉降监测计划和维护费用都一一列明,细致程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我们的方案,不追求短期的噱头效应,而是致力于项目的长期可持续发展。”陈述人的声音沉稳有力,“经测算,地质加固工程虽增加了初期投入,但通过与张建国先生的新材料公司合作,采用新型环保固化剂,可将综合成本降低15%,且能确保工程质量符合国家最高标准,避免后期因地基问题产生巨额维修费用。”
评审席上,几位主要评审纷纷眉头紧锁,一边认真翻阅着苏氏提交的书面方案,一边频频点头。负责地质勘察的专家更是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显然对苏氏的专业态度和详尽预案极为认可。
陆少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心渐渐冒出冷汗。苏氏的方案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每一个要点都直指他方案中最虚弱的命门——他刻意隐瞒的地质问题、模糊不清的产业路径、缺乏依据的呈本核算,在这份扎实详尽的方案面前,暴露无遗。
终于轮到陆氏集团陈述。陆少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竭力维持着镇定,走上演讲台。他按照既定脚本,慷慨激昂地描绘着科技园的宏伟蓝图,从千亿产值目标到世界级产业集群,言辞华丽,极具煽动性。可不知为何,往日里让他引以为傲的“完美蓝图”,此刻在苏氏扎实方案的对比下,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当他避重就轻地提及地质问题,只含糊其辞地说“已委托专业团队处理,无重大风险”时,评审席上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一位白发老专家直接举手发问:“陆总,请问贵公司的地质处理方案具体采用何种技术?成本预算是多少?后期维护计划如何?”
陆少泽被问得措手不及,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辩解:“相关细节我们还在进一步优化中,后续会提交补充报告。”
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让人满意,评审席上的交头接耳声愈发明显,质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冰锥,密密麻麻地刺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原本被他用利益捆绑的关系,此刻都在悄然松动,而之前被他公关压下的反对声音,此刻正化作评审们眼中的疑虑,将他包裹。
陈述结束后,进入评审合议环节。会场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陆少泽坐在座位上,心脏狂跳不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那些关系都打点好了,项目一定是自己的,可苏氏方案带来的冲击,以及评审们质疑的目光,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苏汐暖则显得异常平静,她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脑海中,珑渊的声音缓缓响起:“放心,胜局已定。陆少泽的方案根基已毁,评审们不可能冒着风险选择一个充满隐患的项目。”
苏汐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主席台上方的横幅上。前世的遗憾与痛苦,今生的努力与隐忍,都将在这一刻画上句点。
半个多小时后,评审团代表重新回到主席台,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经过评审团综合评议,结合方案可行性、风险管控能力、可持续发展潜力等多方面因素考量,最终确定——”评审团代表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掷地有声,“本次城东科技园项目,中标单位为苏氏集团!”
话音落下,一记清脆的法槌声响起,一锤定音!
会场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闪光灯疯狂闪烁,聚焦在苏文山和苏汐暖身上。苏文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苏汐暖站起身,微微颔首,向评审席和在场众人致意,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与坚定。
而陆少泽,在听到“苏氏集团”四个字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耳膜。他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座位上,双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投入的巨大前期成本、打通关系花费的巨额资金、高息借贷背负的沉重债务、精心编织的财富美梦,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恭维与艳羡,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嘲讽。他看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苏汐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怨毒,却终究无力回天。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以苏汐暖的完胜,落下了帷幕。而属于她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