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城的紧张与期盼,如同绷紧的弓弦,而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青岚,正率领着联盟使团,穿越广袤荒芜的戈壁与逐渐隆起、植被开始茂密的丘陵地带,向着那片被誉为九寰地脉祖根所在的“万壑山”进发。
使团规模不大,仅有十余人,除了青岚这位化神初期的阵法师领头外,还有两名精通上古礼仪与地脉学的元婴长老,以及数名金丹期的精锐护卫。他们并未乘坐张扬的飞舟,而是各自驾驭遁光,低调而行,以示对后土宗的尊重。
越靠近万壑山区域,周遭的灵气便越发显得厚重、沉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与星陨城外的死寂、九幽裂隙的暴烈截然不同。大地在这里仿佛拥有了生命,连绵起伏的山峦如同沉睡巨龙的脊背,苍翠的古木扎根于深厚的土壤,散发出悠远而磅礴的生机。
“地气如此浑厚精纯,不愧是传闻中的地脉祖根所在。”一名精通地脉学的长老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之色,“在此地修炼土系功法,定然事半功倍。”
青岚微微颔首,目光却更加警惕。他能感觉到,这看似平和安宁的山川之下,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无数条大大小小的地脉如同人体的经络,在此地交汇、奔流,构成了一个复杂而庞大的能量网络。任何外来的、带有恶意的气息,都可能引动这地脉网络的自主反击。
又飞行了半日,前方景象豁然一变。不再是连绵的丘陵,而是一排排高耸入云、气象万千的巨型山脉,如同天然的屏障,横亘于天地之间。山脉之间,是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云雾缭绕,偶尔传来沉闷的地脉流动之声,仿佛大地的心跳。这里,便是万壑山的外围。
使团刚刚抵达万壑山边缘,尚未寻得入口,前方的空间便是一阵无形的波动,两名身着土黄色长袍、气息沉凝如岳的修士,如同从大地中生长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两人皆是元婴中期修为,面容古朴,眼神澄澈而带着审视,周身流转的灵力与脚下的大地紧密相连,仿佛他们便是这山石的一部分。
“来人止步。”左侧那名面庞较方的修士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乃后土宗清修之地,不接待外客。诸位请回。”
语气平和,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坚决。
青岚早有预料,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姿态放得极低:“九寰守望联盟长老青岚,奉盟主叶懿愫之命,特来拜会后土宗宗主,有要事相商。此为拜帖与礼单,还请道友通传。”
他双手奉上一枚由灵玉打造、雕刻着星辰与大地纹路的拜帖,以及一份记录着厚礼的玉简。拜帖之上,蕴含着叶懿愫一丝精纯的星源气息与化神意志,既表明身份,也展现诚意。
那两名后土宗弟子接过拜帖与玉简,神识扫过,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微微有了一丝变化。他们显然感知到了拜帖上那不寻常的气息,也看清了礼单上那些即便对后土宗而言也堪称珍贵的土系灵物与上古阵法典籍。
两人对视一眼,暗中以秘法交流片刻。右侧那名面容稍显圆润的修士开口道:“原来是九寰联盟的使者。宗主正在闭关,不便见客。且我宗素来不与外界往来,规矩如此,还请见谅。”
依旧是拒绝,但语气缓和了些许。
青岚心中并不气馁,他知道此事绝非一蹴而就。他再次拱手,语气诚恳:“道友,我等深知贵宗规矩。然此次前来,实因九寰面临前所未有之浩劫,关乎此界生灵存续,绝非寻常之事。”他略微停顿,观察着对方神色,继续道,“那域外织噩者,想必贵宗亦有耳闻。其力可覆盖万物,化实为虚,乃一切‘存在’之敌。我联盟与之抗争,发现其力量与此界地脉乃至本源息息相关。若让其得逞,恐怕这万壑山祖根,亦难逃被侵蚀覆盖之厄运!”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危机共同性,又隐含威胁(若祖根被毁,后土宗根基亦损),同时将联盟摆在“守护者”的位置上。
两名后土宗弟子闻言,眉头微蹙。织噩者的名头,他们隐有听闻,但详情知之甚少。然而,“覆盖存在”、“侵蚀地脉”这些字眼,确实触及了后土宗最核心的禁忌。他们守护地脉,便是守护“存在”的根基。
面方修士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非我等守山弟子可决断。你等在此稍候,我等需禀明执掌外务的‘坤元长老’。”
“有劳道友。”青岚心中一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其中一名弟子转身,身形如同融入大地般缓缓消失。另一人则留在原地,看似随意地站立,气息却与周围山峦融为一体,隐隐封锁着使团所有可能的前进路线。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后,那名离去的弟子返回,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深褐色道袍、手持一根虬龙木杖、面容清癯的老者。老者气息渊深,竟是一位化神初期巅峰的修士,正是负责外务的坤元长老。
坤元长老目光如电,扫过青岚等人,最后落在青岚身上:“叶盟主之名,老夫近来亦有耳闻。年纪轻轻便已化神,更整合各方势力对抗外魔,实乃俊杰。”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只是,我后土宗避世已久,只问地脉安泰,不问外界纷争。尔等所言织噩之祸,可有实证?”
青岚早有准备,取出一枚留影玉简,其中记录了部分星骸怪物袭击、被织噩力量侵蚀扭曲的土地景象,以及(经过处理、隐去关键信息的)引噩石散发虚无波动的模糊影像。
“此乃我联盟修士亲身所历,虽不完整,但可见其害之一斑。”青岚沉声道,“那织噩之力,绝非寻常魔气,其意在‘覆盖’,抹除一切存在痕迹。地脉乃万物承载之基,若根基被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坤元长老观看玉简,面色渐渐凝重。他活过漫长岁月,见识广博,能分辨出那影像中的力量确实诡异而危险,带着一种令他这地脉守护者本能厌恶的气息。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即便你所言非虚,此乃波及整个九寰之祸,我后土宗又能如何?莫非仅凭你联盟一方,便能抵挡?”
“自然不能。”青岚坦然道,“正因不能,盟主才派我等前来,寻求与贵宗合作。我联盟愿共享所有关于织噩者的情报,并承诺,若得贵宗之助,共抗外魔,事后愿以联盟之力,助贵宗梳理、加固九寰地脉,以为回报。”
他抛出了另一个诱饵。梳理加固地脉,这对以后土为根基的后土宗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坤元长老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心动,但依旧谨慎:“合作非儿戏。你联盟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他意有所指,显然对联盟之前的内乱有所风闻。
青岚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肃然道:“内部宵小已然肃清,盟主威信无人可撼。如今联盟上下,同心协力,只为存续。若长老仍有疑虑,我愿在此立下心魔大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说着,他竟真的抬起手,就要引动心魔誓言。这等诚意,不可谓不足。
坤元长老抬手阻止了他:“不必了。”他深深看了青岚一眼,“此事关系重大,老夫一人无法做主,需与其他长老乃至宗主商议。你等可随我入‘迎客峰’暂住,但需遵守我宗规矩,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可靠近地脉祖根核心区域。”
“谨遵长老吩咐!”青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躬身应道。能踏入万壑山,便已是成功的第一步!
坤元长老不再多言,手中木杖轻轻一顿地面。众人只觉得脚下大地传来一股柔和的牵引之力,周围的景物飞速变幻,仿佛整片大地都在为他们让路。不过眨眼功夫,他们已身处一座云雾缭绕、灵气盎然的山峰之上,峰顶建有数间古朴的石屋。
“在此等候消息。”坤元长老留下这句话,身形便如同来时一般,融入山石之中,消失不见。
青岚环顾这座“迎客峰”,能感觉到四周布下了极其高明的阵法,既保护,也监视。他深吸一口此地浓郁醇厚的地脉灵气,对身后的同伴低声道:
“第一步,成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能否说动后土宗高层,能否得到关于土属性星核的线索,甚至能否请动他们出手相助,都还是未知之数。
但至少,希望的大门,已经推开了一道缝隙。
第28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