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泥土塌陷得毫无征兆,陈无涯几乎是本能地将铁链往裂缝深处一插,真气顺着错练通神的路径倒行逆转,震劲自手肘炸开,直贯地底。砖石发出断裂的闷响,整片地面猛然下陷半尺,两名黑衣人立足不稳,身形晃动。
白芷借势跃起,软剑未出鞘,只以剑柄在短墙边缘一点,整个人如燕掠檐角。她没有停顿,足尖连点两块瓦片,身形已在三丈之外。左侧三人被她吸引,立刻分出两人追击。
陈无涯贴着墙根疾行,脚步轻得像踩在水面。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六人已乱了阵型——刚才那一震虽小,却精准撞上了地下埋设的空腔,引发连锁震动。这本是预警机关,却被他用反向真气扰动频率,成了扰乱敌人的利器。
“走通风井!”他低喝一声。
白芷从屋脊翻身而下,剑尖挑开锈死的铁栅。陈无涯紧随其后,钻入狭窄通道。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积年的腐叶与碎砖。两人猫腰前行,约莫十步,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锁头早已生锈。
他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锁芯,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复合机关结构,建议采用非标准开启方式。”
陈无涯嘴角微扬,没按常理拨动锁齿,反而用短刃背面狠狠砸向锁体右侧。这一击看似鲁莽,却因力道角度奇特,恰好激活了内部隐藏的松脱机制。咔哒一声,铁门弹开寸许。
白芷推门而入,里面是一条斜向上的暗道,尽头透着微弱光亮。他们加快脚步,爬出后才发现置身于一处假山之后,不远处便是丞相府书房的飞檐。
夜风拂过树梢,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无涯伏在地上,掌心轻贴青石板,错劲缓缓渗入地面,感知震动传递的方向。三批巡哨,间隔均匀,路线交错,但每隔一刻钟,西廊会空出十二息的盲区。
“等下一波。”他低声说。
白芷点头,靠在假山阴影里,手指始终搭在剑柄上。片刻后,脚步声远去,两人迅速穿过花圃,翻上书房外廊。窗缝里透出烛火,映出一个人影正伏案书写。
不是严嵩。
是名书吏模样的人,在整理卷宗。陈无涯观察片刻,待其起身离开,才撬开侧窗滑入。
屋内陈设规整,书架林立。他径直走向西北角那排柜子——老吴头曾提过,官宅密室多藏于“北水位”,且常以音砖为引。他蹲下身,用错劲轻敲地面,果然在第三块砖下察觉空响。
白芷守在门口,目光扫视走廊。陈无涯则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锤,对着书架背面某处轻轻一敲。机括轻响,整排书柜无声滑开,露出内里的密室入口。
门后是一间不足丈宽的小室,四壁皆为抽屉。他快速扫视标签,目光锁定在“北境转运”四个字上。拉开暗格,一本黑色账册静静躺在其中,旁边还有三封火漆密信,封口印着异族图腾。
他伸手去取,忽然察觉不对。
指尖距离账册尚有半寸,袖中蜡膜手套已被提前套上——这是韩天霸给他的保命之物,能隔绝一切指痕与血印。他小心取出账册,翻开一页,上面赫然记录着军械交易明细、兵力调动时间,以及几处联络据点的代号。
白芷悄然靠近,目光扫过内容,眼神骤冷。
“找到了。”她低声道。
陈无涯将账册塞入怀中,又取走密信。正欲合上暗格,却发现柜底有一根极细的银线,若非他动作谨慎,几乎难以察觉。他立刻示意白芷,后者抽出剑尖,轻轻挑断。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退回外室。烛光映出门缝下一道影子,正缓缓靠近。
是严嵩。
他竟亲自回来了。
书房门推开时,陈无涯已退至书架旁。白芷则隐于窗边帷幔之后,软剑半出鞘。严嵩步入室内,手中折扇轻摇,目光却未落在他们藏身处,而是直奔密室方向。
他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
直到密室门开启,他低头看见被打开的暗格,脸色骤变。
“谁动过这里?”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寒意。
陈无涯知道不能再等。他猛地抽出短刃,一脚踹向身旁高大的书架。书架本就年久失修,受力倾斜,轰然倒下,砸向严嵩退路。同时,他大喝一声:“走!”
白芷反应极快,掀开窗棂翻身而出。陈无涯紧随其后,跃向屋外花圃。身后传来怒吼:“来人!封锁全府!”
严嵩怒极出手,折扇一抖,扇骨间寒光一闪,竟是藏着淬毒短刃。他纵身追击,速度快得惊人,一招“断魂引”直取陈无涯后心。
陈无涯未回头,却凭风声判断方位,错劲流转右臂,短刃反手格挡。金属交击之声刺耳响起,他手臂一麻,被震退数步,肩头擦过一道血痕。
白芷回身出剑,软剑如蛇缠绕,逼得严嵩暂缓攻势。陈无涯趁机滚入花丛深处,喘息粗重。他摸了摸胸口,账册还在。
“你先走。”他对白芷说,“我拖住他。”
“你撑不了多久。”她咬牙,“他不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已有黑影浮现。至少八名高手正从各处包抄而来,脚步沉稳,气息绵长,显然都是顶尖好手。
陈无涯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铁丸——那是墨风留下的机关饵,本用于制造混乱。他用力捏碎,铁丸爆开一团浓烟,瞬间弥漫庭院。
白芷借机跃上墙头,回头看他是否跟上。
陈无涯正要起身,忽觉肋骨处一阵钝痛。方才硬接那一击,伤到了旧患。他强撑着迈步,却被一根绊索缠住脚踝。低头一看,竟是方才断开的银线并未完全失效,另一端连着机关枢纽。
他用力挣脱,却发现线头竟黏附着某种粉末——赭红色,微带腥气。
这不是普通的警报线。
是标记粉。
只要沾上,无论逃到何处,都会留下追踪痕迹。
他抬头望向墙头,白芷的身影已在远处屋脊闪现。他不能让她带着证据被引向陷阱。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撕下外袍一角,裹住账册,用腰带牢牢绑在胸前。然后拔出短刃,割断那根银线,将粉末尽数抹在自己左臂衣袖上。
风起,烟散。
严嵩从浓雾中走出,目光如刀。
“你以为你能带走什么?”他冷冷道,“那账册上有毒,触之即溃,除非用特制药水浸泡,否则三日内必化为灰烬。”
陈无涯站直身体,笑了笑:“可我没打算现在就把它拿出去。”
他说完,突然转身冲向府邸深处——那里是厨房与柴房所在。
严嵩一怔,随即暴喝:“拦住他!别让他靠近火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