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站在原地,掌心残留的银光尚未散尽,指尖的泥土被夜风吹得微颤。他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缓缓抬起双手,错劲在指缝间流转,如同呼吸般自然。远处号角声再起,那名银甲将领并未离去,反而调转马头,手中弯刀横举,刀刃上的暗红光泽愈发浓烈,像是从地底渗出的血。
他翻身下马,脚步沉稳地走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凹陷一寸。空气在他周身扭曲,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四周的气息尽数抽离。
“你说我会后悔。”陈无涯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对方耳中,“可你忘了,我从不按规矩出招。”
异族将领冷笑,手腕一抖,刀锋划地而起,一道漆黑刀气直劈而来,所过之处青石炸裂,尘土翻卷如浪。这一击毫无花巧,纯粹以力压人,竟是要将陈无涯连人带地一同斩断。
陈无涯闭眼。
错劲不再受控于意念,而是随着风动、地脉、心跳,自发流转。他双足轻点,身形未移,却已在原地偏转三寸。刀气擦肩而过,割裂了他的衣袖,露出小臂上一道旧疤。但他恍若未觉,左手虚按前方虚空,错劲顺指尖散出,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逆旋轨迹。
那股被引偏的刀气竟在半空折返,顺着错劲画出的路径倒卷而回,直轰异族将领胸口。
对方瞳孔骤缩,仓促举刀格挡。轰然巨响中,他连退五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滴落。
“你……改变了真气的流向?”他盯着陈无涯,语气第一次有了波动。
陈无涯睁眼,目光平静。“你藏于天地之外,所以我破你。”他向前踏出一步,“现在,我融于其中,你便再无胜机。”
异族将领怒极反笑,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刀身。漆黑刀面瞬间泛起诡异波纹,九道黑影自天而降,呈环形封锁四周。每一道黑影落地,皆化作一道漆黑雷柱,将整片战场笼罩在一片幽光之中。
“黑雷刀阵!”城墙上一名老兵失声喊出,脸色煞白,“这是以命换力的禁术!”
白芷站在高处,手已按上剑柄。她看见两支冷箭正悄然对准陈无涯后心,弓弦已满。她手腕一震,软剑无声弹出,两道细不可察的剑气掠空而至,箭矢应声断裂。
阵中,黑雷翻涌,压迫感如山倾海覆。陈无涯立于中央,错练通神系统在他识海剧烈震荡,提示不断闪现:【外界能量异常】【频率紊乱】【经脉承受极限预警】。
他没有躲避,反而张开双臂,任由第一道黑雷劈落。
轰!
电光贯体,肌肉瞬间抽搐,但他体内错劲早已逆向解析雷电运行路径,在经脉中模拟其震荡频率。那一道狂暴之力非但未伤及内腑,反而被错劲牵引,化作一股灼热洪流汇入丹田。
第二道、第三道接连劈下,他的身影在雷光中忽明忽暗,衣袍焦裂,发丝飞扬,却始终挺立不倒。
当第九道黑雷落下时,他猛然睁眼,脚下青石轰然炸裂。他如箭射出,每一步踏出,风随影动,残余雷光被错劲牵引,在身后拖出一条银蛇般的光尾。
异族将领挥刀迎击,刀势刚猛无匹,却被陈无涯以“倒转乾坤步”切入死角。他右手掌心凝聚雷火之劲,一掌拍出。
掌风未至,对方护体罡气已然瓦解。那一击重重印在其胸口,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异族将领整个人倒飞十余丈,撞塌半截残墙,落地时单膝跪地,再也无法站起。
陈无涯缓步走近,脚踩碎石,声声清晰。他停在对方面前,错劲在头顶凝聚成阴阳涡流,缓缓旋转,将对方体内即将爆发的元丹能量强行吸纳、分解。
“你败了。”他说。
异族将领抬起头,嘴角溢血,眼中却仍有一丝不甘。“中原武者……只会靠阵法、靠外力……你们没有真正的力量。”
“你错了。”陈无涯看着他,“真正的力量,不是对抗天地,而是成为它的一部分。”
他转身,背影映在残月下,如山岳矗立。远处敌军无人敢动,骑兵阵列停滞不前,连战马都不敢嘶鸣。
白芷站在城墙高处,手中软剑垂下,剑尖轻颤。她望着那个身影,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复杂情绪。他曾是书院弃子,是江湖笑柄,如今却以一人之力,镇住千军。
异族将领挣扎着想要起身,手指抠进泥土,指甲断裂也不曾停下。他死死盯着陈无涯的背影,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惧意——那是对未知境界的敬畏,是对一种完全颠覆认知的武道的恐惧。
他被人架起,踉跄退后。临去前,他最后一次回头,望向战场中央那个静立的身影。
风起,吹动陈无涯的衣角。
他依旧站在那里,双脚稳扎地面,错劲与夜风同频,与地脉共振。他不再刻意感知什么,因为一切本就属于他。天地不是外物,而是延伸的经络,是流动的真气,是每一次呼吸间的自然延续。
远处敌阵开始后撤,号角声变得急促而慌乱。新的骑兵正在集结,但这一次,冲锋的节奏明显迟疑。
白芷缓步走下城墙,却没有靠近陈无涯。她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守护。他已经跨过了某个门槛,踏入了一个她也曾仰望却从未真正触及的领域。
陈无涯抬头望向北方的夜空,乌云正在散去,星子渐显。他能感觉到更远处的地动,不止一支军队在调动。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错劲在指尖轻轻跃动,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一粒沙从空中落下,还未触地,就被无形之力托住,悬停在他掌心上方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