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站在山道口,风从背后吹来。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碎石,又抬头望向前方。
远处村口的炊烟已经升起,有人挑水,有人扫地,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他动了动肩膀,重剑还扛在肩上,剑刃缺口多处,边缘卷曲。
右臂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鞋面上。
但他没停下。
一步,再一步。
腿像灌了铅,每走一下都震得骨头疼。
他知道不能停。
只要还在路上,就还没真正回来。
半山腰遇到一个樵夫。
那人背着柴,看见他时猛地站住,眼睛睁大。
手里的斧头差点掉地上。
苏牧阳只是点头。
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樵夫转身就跑。
不是逃,是往村子方向冲。
五分钟后,村口炸了锅。
江湖侠客甲第一个冲出来,披着外衣就往外奔。
他一边跑一边喊:“快!苏兄回来了!”
街上的人全动了。
有拿酒坛的,有搬桌子的,还有小孩爬上墙头大叫:“英雄回来啦!”
苏牧阳走到村口时,路已经被清空。
两排人站着,全是认识的、不认识的。
有人抱拳,有人鞠躬,有人直接跪下磕头。
他脚步顿了一下。
想绕开,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直通营地大门。
江湖侠客甲冲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
“苏兄!你做到了!”
声音不大,却像雷一样炸开。
紧接着,江湖侠客乙从房顶跳下来,双刀往地上一插,仰头大吼:“毒阵已破!邪人伏诛!”
百姓们开始喊。
“苏大侠!”
“救世主!”
“活菩萨!”
声音一层叠一层,几乎要把天掀翻。
苏牧阳站着没动。
耳朵嗡嗡响,分不清谁在说什么。
他只觉得胸口闷,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有人递来酒碗。
“敬苏大侠!”
“喝一口!咱们一起庆功!”
他接过碗,没喝。
手有点抖,酒面晃出波纹。
这时,杨过出现在门口。
青衫未换,手里没拿剑。
他就那样站着,看着苏牧阳一步步走近。
两人相距三步时,苏牧阳停下。
杨过开口:“回来就好。”
很简单一句话。
可苏牧阳听见的时候,鼻子突然发酸。
他不想让人看见,偏过头去。
结果看见小龙女从屋里走出来。
她手里提着药箱,走到他身边,一句话不说,直接拉起他的手腕。
脉搏跳得乱。
她皱眉,从药箱里取出金针,当场扎了三下。
“别动。”她说。
苏牧阳只好站着。
周围还在欢呼。
有人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吵得厉害。
小孩们追着炮仗跑,大人端菜上桌,酒香混着烟火味飘满整条街。
宴席摆在院子里。
桌子拼成一个大圈,中间留出空地。
江湖侠客乙跳上去舞刀,刀光闪得人眼花。
他一边舞一边喊:“这一招,叫‘斩尽邪魔’!”
底下哄笑鼓掌。
江湖侠客甲举起酒坛:“我跟苏兄并肩作战七次,三次重伤,两次断刀,可我没后悔过!因为他从不丢下任何人!”
众人齐声应和。
苏牧阳坐在角落,碗里的酒一直没动。
他看着这些人喝酒、大笑、拍肩膀、搂脖子。
看着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安心。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
这场仗打得值。
不是为了听谁喊他大侠,也不是为了被人供起来。
是为了此刻——
一个老农能安心种地,一个孩子敢在夜里出门找猫,一对夫妻可以坐在门前嗑瓜子聊天。
这些事以前不敢想。
因为毒雾一起,人就倒一片。
因为邪阵一开,村子就得迁。
因为金霸天在,谁都不敢大声说话。
现在不用了。
他抬起手,终于把酒喝了。
辛辣的味道冲进喉咙,呛得他咳了一声。
可他还是笑了。
有人看见,立刻喊:“苏大侠笑了!”
这一喊,全场静了一瞬。
接着更响的欢呼爆发出来。
杨过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累了吧?”
苏牧阳点头。
“那为什么不早点休息?”
“还不想睡。”他说,“怕一闭眼,就忘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杨过拍拍他肩膀,没再多问。
小龙女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他面前。
“喝了。”
汤很烫,他小口小口喝完。
手上的血已经干了,结成黑褐色的块。
江湖侠客甲凑过来:“待会儿我们打算把山腹那个洞封了,你觉得咋样?”
苏牧阳说:“加一道符,再埋三尺土。”
“明白!绝对不让它再冒黑烟!”
另一边,江湖侠客乙还在台上比划:“下一回我要练新招,叫‘天下太平’!”
底下有人起哄:“你会写毛笔字不?先学会写字再谈太平!”
哄堂大笑。
苏牧阳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天。
星星出来了,一颗接一颗。
夜风吹过树梢,带来远处烤肉的香味。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
剑柄沾了血,有点滑。
但他握得很紧。
有人提议全体举杯。
“敬苏大侠!护江湖之光!”
所有人站起来,酒碗高举。
苏牧阳也起身。
他环视一圈,看到每一张脸。
有并肩作战的兄弟,有曾被救下的村民,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举起碗,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这一战,不是为了名。”
“是为了你们还能站在这里笑。”
说完,仰头饮尽。
酒洒了一点在下巴,顺着脖子流下去。
凉的。
他放下碗,眼神变了。
不再是疲惫,不再是恍惚。
而是清楚,坚定。
杨过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这个徒弟,真的长大了。
小龙女轻轻叹了口气,把空碗收走。
她转身时,唇角有一点笑意,很淡,但真实。
江湖侠客甲喝红了脸,拉着人划拳。
江湖侠客乙非要表演后空翻,结果踩到鸡屎,摔了个屁股墩,惹来一阵大笑。
火堆烧得很旺。
有人开始唱歌,调子跑得离谱,但唱得认真。
苏牧阳坐在原地,没有再动。
他望着星空,一动不动。
手指还在握着剑柄。
指节发白。
院门外,一只野猫悄悄走过。
尾巴翘着,脚步轻快。
它穿过人群,钻进角落的草堆,叼出一只老鼠,咔嚓咬断脖子。
然后蹲在那里,啃了起来。